陆沉的声音，也有些与往常不同，那丝情绪非常细微，如果不是陆昇这样熟悉他的人的话，是根本不会分辨出来的。他淡淡地说：“我看见了卫波和袁峰他们，当年那些人。”
“……”陆昇心头一动，有个问题，他一直没有仔细询问过，“卫波他们后来——”
“人终有一死。”就算不死于半道的天灾*，人的寿命也并不漫长，陆沉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只是声音里流露出的些许怀念，让陆昇有些心疼。
对于当时的陆先生而言，陆昇不知所终生还希望渺茫，故人们又随着灾祸和光阴一一离去，可得到了至高无上力量的他却如同被岁月停住，一个人居住在漫长的时光里，与自己同样得到悠长时光的，除了星野和米勒这样的敌人，就是达莉亚这样的陌生人，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贺拉斯，也是似敌似友捉摸不透。
一点一滴水滴石穿的孤独和无望远比一时的激烈决绝要磨人，要是自己在时空乱流中迷路没有回来……陆昇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这种如果，他已经在这里了，不会有这种如果。
他收回思绪，岔开话题，“陆先生，我看见的有些不一样。我怀疑，这种致幻能力，应该是他们这种生物本身就有的。”结合当时的路生和现在的状况来看，与其说是致幻，不如说这种能力就像一面镜子，折射的是他们自己内心深处的倒影。
对方应该是不能直接读出他们的记忆然后给他们制造幻境的，而这种镜面的记忆反射应该也比较随机，或者说因人而异，否则，就不会留下他和陆先生看见的居然不一样这样的破绽。
听完陆昇的猜测后，陆沉不过思索了片刻，点头说：“不用费心思去破除这种障眼法，障眼法之所以叫障眼法，东西依然是在那里的，我们只不过自己看不过而已。”
所以说，他们只要直接破坏就好，不管看见的是什么。
也许换了别人，看见自己记忆里珍视的东西和人，即使知道这不过是假的，也会碍于情感因素难以下手。可无论是陆昇还是陆沉，都不是这种会被虚假的东西动摇的人，他们向来对自己的目标都坚定不移毫不犹豫，更何况，他们最珍视的，就在自己身边。
陆昇与陆沉同时出手，一个往左一个向右，期间默契根本不用言说，耳中只听见两声轰然巨响，眼前记忆的镜面已经如被子弹射中一般从两个点蔓延出斑斑裂纹，然后破碎的玻璃一般掉落下来，露出后面真实的世界。
令人意外的是，真正的场景与陆昇的记忆居然也有些相似，虽然顶上不高，让人感觉有些狭小憋闷，但这里面确实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一罐罐的类似于营养罐一般的东西，只不过都是被铺排在地上，罐子的底下，连接着某些管状物，应该就是用来接收巢**那边那些捕猎的绿色心脏传来的养分。
只是这些罐子中的液体，远没有陆昇他们的充足，几乎只是浅浅地铺了底下的一层，甚至有好多罐子里面都已经有枯竭的迹象。
不过罐子的数量是真的多，他们震塌下来的土与沙，尽管已经掩埋了不少，放眼望去依然难以估量。
“你看这里。”陆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看东侧，正在观察那一圈的罐子，陆昇闻言立刻来到他身边，随着陆先生的目光一起向罐中望去。
只需要一眼，就能够明白，这里这一片罐子中的生物，已经死了。或者说，至少这个身体已经彻底死去了。与陆昇那边至少还能看到一点养分不同，东侧这里林林总总百来个罐子，里面已经看不到液体的成分，只在罐壁上留下了一点墨绿发黑的污迹，应该是曾经有过养分的证据。
而罐子里这些沉睡着的生物——他们看上去与人类有些相似，但又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他们普遍要比人类高，而且发色银白，而尽管双目紧闭，也隐约能看到赤红的瞳色，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有翅膀。
这种翅膀与人类传说中那种洁白的天使羽翼或者黑暗的堕天使羽翼不一样，也跟常见的鸟类翅膀不一样。认真要比喻的话，那更像是……蝴蝶的翅膀。像被雨打湿的玻璃翼蝶，既柔弱、又璀璨，素淡到极致里，反而透出惊人的艳色来。
当然，眼前的这一些已经没有这些美丽了，失去养分供给的他们，全身都已经萎缩如同腐朽的落叶，曾经银白辉光的长发变成油尽灯枯时干哑的灰色，全身肌肤都皱巴巴地缩在一起，最美丽的翅膀，也已经烟灰一般碎在罐底。
看样子，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
他们抬头望向整个大厅，虽然这些罐子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但谁也不知道里面的生物有多少已经像他们看到的这几个一样已经没有复生的可能，难怪他们越来越急切地想要除掉陆沉以及得到陆昇。
这些生物已经耽搁不起。
不过，陆昇可没有要怜悯他们的打算，他生于那样的环境，即使后来在天选年代学习了普通人的情绪，却也一向少有悲天悯人的想法。更何况怜悯他们，自己的宇宙就要完蛋，他对充满自己和陆先生回忆的地方非常满意，没有拱手让人的打算。
这些高维生物送一个哈特曼彗星群过来，他们光一个地球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还不知道宇宙中其余那些有生命的星系和星球上受到了多少影响，也许他们的美貌可以让别人生起同情，不过陆昇可对这种感情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