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峰冲进病房时,也不管旁边医生护士叶家人都在,直接抱住床上的叶孝铭,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叶孝铭确信自己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下意识的想抱住江奕峰,想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最后他能做的只是用脸颊蹭蹭他的头。
过了一会儿,江奕峰抬起头,红着眼眶看了叶孝铭一眼,然后又迅速地冲出病房。病房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为这突发的情况感到莫名其妙。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护士站的护士看到江奕峰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赶紧微笑着先问对方。
“那个送药的护士呢?”江奕峰看了一下,这几个护士里没有之前推着送药车的护士。
“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位,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位护士回答。
“什么事?我要投诉她!让她编谎话骗人,真是太过分了!”江奕峰义愤填膺,视线一转,就看到那个送药的护士从拐角处推着药车出来。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冲过去,对着那个护士喊道:“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送药的护士被吓了一大跳,等认出是之前询问过她的人才说:“先生,您冷静点。您说我骗您,请问我骗您什么?”
“你还装蒜,你不是说病人清晨六点那会病情恶化送去手术了吗?”
“是啊,我没骗你呀!”护士赶紧叫另一个护士查一下,查完才知道病人已经死亡,她们觉得可能是家属接受不了现实才这么情绪化,这种情况也很常见,只好安抚他:“先生,我们知道您很难接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还请您节哀顺变。”
“节哀?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江奕峰觉得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群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不可理喻。“病人明明是去检查,现在好好的在病房里,你们还让我节哀,你们什么意思?”
最后,江奕峰很不好意思地跟护士站的所有护士道歉,灰溜溜地回病房,第二天还特意买了些吃的送到护士站再次赔礼道歉。
护士没错,错的是江奕峰。
这一层的病房都是单人间,病房门两两挨着。当时江奕峰急着找人,出了病房看见送药的护士就直接问她,没注意到自己其实走了两步,站在隔壁病房的门口,所以护士看到他指着的就是隔壁病房,才闹出这么个乌龙事件。
叶孝铭听完江奕峰的叙述,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心里却隐隐作痛。看着江奕峰西装革履地趴在他床边,就这么睡着了,他觉得也许不该继续下去,这么担惊受怕,到底该不该爱。
叶孝铭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现在医学昌明,也难保他活到正常年龄。他已经愧对家人,真的不想再多害一个人。这次是乌龙,下一次可能就是事实。死亡是谁也逃避不了的,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给活着的人带来的是不可预知的伤害与痛苦,他不想让江奕峰承受这些。
那一夜,他是想要去爱,狠狠地去爱。可现在,他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他不能让江奕峰变相地背负他的病痛。虽然爱一个人,就该为对方分担,但他本身就是个负担,他只可能增加对方的负担,而不可能减轻对方的负担,这样不公平。叶孝铭是个理智的人,他明白天秤两端长久的失衡,最终两个人的心理也会失衡,不欢而散的结局显而易见。
这些还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更多的是他们背后还有家人,工作,各种社会关系。显然,进一步增进彼此的关系对双方来说都不是明智的选择。不是害怕受人歧视,害怕丢掉工作,害怕家庭闹翻,而是叶孝铭认为没这个必要,他是个成年人,他懂得计较得失,再加上自己的身体状况,谈情说爱他又能做什么,与其一番折腾后不了了之,两家人成陌路,还不如一开始就断了念头。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叶孝铭坚信这个道理,并积极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安慰自己够了,之前一段时间,他放任自己完全沉浸在江奕峰给的宠溺中已经够了。他不是小女人,他再也不想那样无条件地去苛求对方付出,去享受不需要回报的呵护与爱恋。他也再做不来那种矫揉造作的媚态,小鸟依人的温柔,他是个男人,就算躺着,也要顶天地立。
也许是那一夜太寂寞,也许是那一夜太疯狂,才想要不顾一切地去爱。现在,叶孝铭回到了现实中,把之前与江奕峰种种的甜蜜宠爱深藏在心里,不再让自己继续沦陷。善于伪装的他,重新给自己织造了件如变色龙般的外衣,随着不同的时间地点,面对不同的人变换着不同的面具。
江奕峰很快发现原来的叶孝铭回来了,虽然他说话还不利索,声音比较含糊,但冰冷的镜眶也挡不住后面那双冷静,深思熟虑的眼。出差回来就被繁重的工作搞得筋疲力尽的江奕峰还是不忘天天上医院报到,他私下观察叶孝铭,发现他只是改变对他的态度,对别人并没有任何改变。他又偷偷问了周英,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或者叶孝铭身体怎么样,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这不合逻辑,江奕峰不再相信这是性格转变,他更肯定这是叶孝铭想法改变,之前的种种迥异行为也不过是他有意为之。
周日,江奕峰早早的就上医院陪着叶孝铭,但叶孝铭一直闭着眼不理他,即使江奕峰给他翻身按摩,他也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