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因为他不止一次向将军反对派遣你出国,理由是你还不够成熟,在这一点上他对你的溺爱甚至都超过了亚瑟。但我依然无法对你宽容,克里斯,我知道他爱上你并不能成为你的过错,也知道我没有理由恨你,但是我还是想让你记往这份痛苦,因为你心中的这份痛苦,远不及我心中的万分之一。”
那一夜,亚瑟默默守护着跪倒在走廊上痛哭的男孩,第一次自始至终没能伸出手去拥抱他。
“我们分手吧。”
留下最后一句话,也留下了那枚他视若珍宝的戒指,克里斯带着行李离开了队长宿舍楼,搬去了他的队员所住的那个仓库。
时光飞逊,盛夏转眼过去,又到了秋收冬藏,草木凋零的时节。克里斯已经来到军队整整三年,而他将要离开这里的日子也不远了。
在这半年中,他听从将军的安排,将一切训练转移至室内,并适当降低强度,为的是将体态特征恢复为一个普通学生的状态。他接受全身的护肤与除疤,将一切有关于军队的痕迹磨除。与此同时,他增加了每日练习小提琴的时间,在学院里活动的时间大大增加,同约克汉教授的交往也更加密切。
终于,在撒恩的初雪降临时,他等来了库尔里德圣约翰音乐学院的邀请函。
别离的时刻终于到来。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偌大的病房里回荡着仪器跳动的滴滴声和克里斯不甚清晰的低语,床上的人静静躺着,双眼合拢,只有呼吸罩里伴随节奏出现的薄雾在提醒着,他一息尚存。
“你看,我每天都来看你,可你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不肯睁眼看我,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赫里,你再不睁眼看看我,我就真的要走了。”
一滴泪顺着克里斯低垂的头划下来,滚落到赫里消瘦的面庞上。
“你不是我的老师吗,你的学生就要远征了,你连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有吗?我真的很想听到你的一句鼓励,就一句,好吗?告诉我,别害怕,你永远都会支持我,即使远在异国他乡,我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我不是胆小鬼,可是我真的害怕,我怕我无法撑起这个重担,怕再有人因为我的错误而变成你现在的样子。”
“可是我必须去,不是吗?各安天命,舍我其谁。你早就告诉我了。我知道,我必须去。”
“所以只有这一晚,过了今晚,我便再不会流泪。”
“我会把我所有的懦弱与恐惧收起来,我会笑着面对一切。”
“我会好好承担起我该承担一切,担负起他人的生死,像一个队长该做的那样,像你做的那样。”
“我会证明你的血没有白流,赫里,我会证明我们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所以等我再次将光明带到你面前的时候,醒来吧,我会坚持到那一刻,也请你坚持到那一刻。”
“再见了,我的恩师,我的战友,我的亲人。”
擦干脸上的泪痕,克里斯拿过一旁的背包,毅然走出了病房的大门。
与此同时,一直守护在门外的那个人影也动了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清脆的在安静的走廊里回响着,一如他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听着那有节奏的声响,他就可以想象出那人分毫不差的步伐,想象出他走路时昂然的姿态,想象出他手臂摆动时肩膀上肌肉的形状。
那是他曾经多少次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个男人身后时一笔一划刻印在心上的,今时今日,这顺序终于调换过来。
男人凝视着他的男孩离开的背影,而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来。
快,再坚持一下,车子就在前面了。
克里斯努力维持着发软的两脚与神经,他就要撑不住,想要回头去看最后一眼了。
不要回头,不能眷恋。他要忘记那过往的一切温存,赤身luǒ_tǐ的投入那冰冷的黑夜。
他必须独自前行。他只能独自前行。
寒冷的北风狠狠刮过脸颊,推拒着他前进的步伐,几乎要冻木他的四肢,穿透他厚厚的冬装,令他体内每一条神经都疼痛得蜷缩起来。
“喂,小猫!”
突然之间,男人浑厚而又高昂的声音逆风而来,一如既往的带着蛮不讲理的霸道,像要生生撕开他的皮肤血肉,将那炽热的子弹直直插入他的心脏。
“活下来!——听到没有!活着——!!!”
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一瞬间融化他好不容易筑起的那层冰冷的面具,像要灼伤他一般深深印透他的记忆,再次唤起那欲裂的疼痛,一切仿佛他与他初见的昨日。
再见,爱人。再见,战友。愿我们再次相见的那一天没有泪水,愿那一天我们笑脸以对。
☆、01 潜伏,潜伏
“怎么样,来了这些天,还习惯吗?”
“拜伦,”放下手中的乐谱,克里斯笑着望向对面的人。“你还没回去啊?”
“好不容易才听到你叫我名字,怎么又说这么无情的话?”约克汉毫不客气的挨着他身边坐下,“终于等到你单身,你以为我会放过这个追求你的机会?”
“你说这话是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啊。”
“撒了盐,伤口才会好得快嘛。”
克里斯弯了眼笑,“谬论。”
约克汉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盒甜点,“我排了一上午队才买到的,这家店很有名。尝尝吧,希望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