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将茶水为楼远倒好,双手捧上给他,轻声叫他道:“爷,茶泡好了。”
楼远没有反应,他似乎没有听到秋桐唤他,只是看着遥远的天际,似若有所思。
秋桐轻叹了一口气,又唤了他一声,“爷?”
这一次才见楼远的眼眸微微动了一动,却是没有转过头来看向秋桐,依旧望着远方,“嗯?”
“茶泡好了,南蜀的谷雨茶,影卫照你吩咐今晨送来的,很新鲜。”楼远喜好饮茶,最偏好的却不是什么天下名茶,反是喜欢南蜀国谷雨时节的谷雨茶,在南蜀国留得久了,即便此时已经离开,他却是没有办法离开那谷雨茶了,每年一到这个时节,若是不得喝上新炒的谷雨茶的话,他就只觉浑身不自在。
算一算,他去往南蜀国的时岁已有整十年了,十年里,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寻常百姓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坐上了右相的位置,只为报家仇。
南蜀国本是他的家土,可他生在那儿却不长在那儿,在他心里,北霜国才是家土,可在南蜀国呆得久了,如今离开了,竟是有些不习惯了,就像如今的北霜国,他每走一处,都觉得是陌生的。
呵……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明明不喜欢,一旦习惯了,却又觉得离不开了,就像……
某个人一样。
听得道路两旁田垄里少女的欢笑声,楼远的目光有些沉,微微转过头看向秋桐,边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
秋桐双手将满着谷雨茶的素净白瓷茶盏放到了楼远手里,正当她收回手时,只听极其细微的“咔”一声在咂咂的马车滚轮声中响起,还不待她反应,便见着那被楼远接在手里的白瓷茶盏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莫名开裂,断成了两半!
滚烫的茶水瞬间泼了楼远满手,也烫得他白净的手顷刻透红。
楼远眸光一凛,盯着自己正往下滴着茶水的手掌。
“爷!”秋桐一惊,连忙从怀里扯出帕子捂上楼远被滚烫的茶水烫得通红的手,紧张道,“怎么回事!?这茶盏怎的突然就裂开了?爷你先擦了手上的茶水,我给你拿药膏来擦擦。”
秋桐说着,忙转身从一旁的矮榻下拖出来一个药箱,迅速地翻出一只蓝色瓷盒,打开盒盖后用手指抠了里边淡绿色的膏药抹到了楼远手上被烫伤的地方,眉心紧拧着,有些不安道:“这茶盏无缘无故裂开,而且还是一裂就裂开成了两半,该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爷你这么聪明,你来说说这是为什么啊?”秋桐帮楼远抹上膏药后还未听见楼远说上一句话,心下又叹了一口气,故意换了轻松的语气问他道。
自从那日白拂离开后,一向多话的楼远便变得很沉默,莫说像原来一样总是叨叨叨地一张嘴就说个没完,便是连笑都少笑,秋桐很无奈,却又不知该怎么才能找回她们原来那个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与她们玩笑的爷。
诚如秋桐所说,楼远很聪明,所以他看得出秋桐心底想的是什么,她和春荞,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让他的妹妹来为他担忧不安,他还是不是楼远了?
呵——他连仇都报了,他还活着,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楼远跨不过去的?
不过是一个人一座城一种习惯而已,他为何放不下?
他何以放不下?
手心被滚烫的茶水烫得有火辣辣的感觉,也还有一丝丝冰凉的感觉混在其中,那是药膏的药效。
楼远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掌心,感受着那丝丝冰凉的感觉,他想不明白,他明明就不觉得这烫伤有多大的痛感,为何还要上药?
就像他的心明明就没有明显的伤,他为何总觉得时有疼痛之感?
“秋桐啊……”不想再想,楼远放下抵在车窗上撑着额的手,看着满脸关心的秋桐,笑了起来,“爷我呢,聪明是聪明了,可没有什么卜算的本事,这不就是破了个杯子,你居然让爷来说这是为了什么,你是存心为难爷的吧?”
“我可不敢。”秋桐见着楼远笑了,她这一路上愁闷的心终于见到了一丝阳光,立刻来了以往和楼远拌嘴的那个劲儿,不由笑道,“就算我敢,爷也肯定不会乖乖让我为难的啊,我瞧是爷为难我还差不多。”
“不敢不敢,我怎敢为难我们的秋桐姐姐。”楼远笑,调了个姿势,将背靠在了车窗上,接着道,“方才那只茶盏裂了便裂了,再给我沏来一杯就是。”
“是,爷。”秋桐应声,转身拿起小几上的茶壶,重新为楼远满上一盏茶。
楼远垂眸看着摔落在车板上,秋桐还未收拾的茶盏裂片,眼神沉沉,似乎在想着什么。
无缘无故碎裂的茶盏……是偶然,还是这真的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征兆?
秋桐重新满上一盏茶转身递上来给楼远时,他眸中那沉沉的眼神已然拂尽,似不想让秋桐再为他忧心。
这一次,秋桐怕这第二只茶盏也会无缘无故碎裂,她将其放到楼远手心里好一会儿,确定它不会再向方才那只茶盏一样时才缓缓收回手,这才躬身收拾车板上的瓷片。
“白拂走了多少时日了?”楼远轻轻转着手中的茶盏,并未急着喝茶。
“回爷,白拂公子走了半个月了。”
“就有半个月了?”楼远似乎不相信。
“那爷以为白拂公子才走了三两天吗?”秋桐嗤了楼远一声,“要不是顾着爷身上的伤,阿满应该早就把马车赶到云城了。”
“那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