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川就像一个有恃无恐的孩子一样,用尽一切心机和把戏接近他,每次都带着他昭然若揭的目的,段重殊怎么可能看不出,只是每一次都包容且放纵他而已。
他就像一个向他要糖吃的劣童,一旦得手便满载而归,离开的洒脱又毫不费力,面对他的索取,段重殊从未拒绝,并且竭尽所能。
直到他厌倦了反复无常,对他说,你要糖干什么?你又不需要,不如全部给了我吧,毕竟我需要你的只有这么多,你不给吗?
也许真像他所说的,就像他留不住聂华阴一样,他也不可能留的住陆忘川,
记得很清楚,聂华阴说,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恩断义绝。
他也说,从今天起,你是你,我是我,你我再无瓜葛。
我又不是聂华阴,你又凭什么来管我?!
法师大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才好!
那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的下颚又尖消了些兴许是这些日子奔波太过劳累。
段重殊拨开黏在他脸侧的一缕发,拇指擦过他的唇角,他记得这双嘴唇在昨夜的柔软和湿润,以及它主人的热情……
他倾身过去想吻他,靠近时却见他唇角轻轻一勾,避开了自己——
“我想要什么是吗?”
陆忘川退后两步,微敛着眼眸冷声道:“太简单了,我现在只想……破你的修为”
稍一用力,他捏碎了手里的木梳,齿牙在他的掌心划出几道血痕,鲜血从他指缝里留了出来。
“做什么法师,当什么和尚,你高高在上这么久,是该下凡走走了”
段重殊的眉心不易察觉的抽痛了一下,无言沉默了片刻,然后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
陆忘川直望着他的双眼,他的眼像两颗段断落委地的佛珠,光滑,黝黑,冰冷,没有一丝附着物……
你揍我一拳吧……
陆忘川甚至这样期待,面对如此冷漠的段重殊,他忽然有些害怕。
毕竟他把自己所有的尖酸,无情甚至是恶毒,都尽数用在了这个人身上,这个他最舍不下,放不开,也不愿意放过的人。
如果没有段重殊,也许他不会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天道之下苟活一天,不,一刻都不会。
娘死了,他可以舍下,埋在小山坡上插一株兰草,他的小黑猫不能带走,也可以舍下,交给同乡的王水缸也是好归宿。
但是这个人,段重殊这三个字让他无从取舍,打断骨头连着筋,粉身碎骨再留一缕魂,也要独占他。
这个人无论我要不要 ,要的起要不起,他都是我的,他不可以变成别人的,除了我没人能够沾染他,永远不能,谁都不能,死都不能——
陆忘川以为他会揍自己一拳,再不然也会发怒,但是他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捡起落在他脚边的白色外袍。
他心口那道结疤的伤口被遮了个严严实实,陆忘川却是恨不得将那道他亲手刺下的伤口再亲手撕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是不是没有心。
段重殊转身从他眼前走过的一瞬,他忽然慌乱的想拉住他,然而手指只是擦过他的袖子……
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想笑……
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我拐都拐了,诱都诱了,骗都骗了,也心甘情愿的雌伏了,你却这么无动于衷。
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无动于衷是吗?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值一提是吗?
呵,段重殊,你狠,你跟我一样狠。
不,你比我狠——
“段浔阳!”
他冷绝萧索的背影蓦然一震,回过头想问问清楚,却见一柄黑刃剑锋抵在他的喉咙三寸之外。
“......你叫我什么?”
陆忘川拔剑时,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此刻杨剑直指着他喉咙时,他依旧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是无计可施之下想要把他留住,至于留下他做什么,他更不知道。
“我叫你段浔阳,不是你的名字吗,既然你可以抹去自己的姓名送聂华阴轮回,那怎么不把我送的远一些?永永远远别让我见到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