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影回来时手上背上多了许多物什,有锅有蔬菜有肉,赤霄夹杂在中间,喜感之机。宴初也果然笑了出来,顿令月华也黯淡。
“见知这样笑很好看。”莫子影第二遍赞美道。
天已暗,洞外的月光照亮整个阴山,宴初坐在莫子影边上,手里拿着一个木碗,时不时吃几口锅里的菜,再喂身边专心做菜的人几口肉,两人心照不宣,都在破坏从前的规矩。
待到吃得快吐出来时,宴初才停下动作,看着莫子影利落地收拾了所有东西,除留下火与那张床外,别的都扔得干干净净。
“修道之人如此铺张浪费,莫道长今日真教我大开眼界啊。”
“见知喜欢就好。”
宴初被这话一噎,暗道你是从哪儿看出我喜欢了,平日不见你事事顺我,一到没人的地方就装出这幅样子,他人都说我最道貌岸然,哪里知道这个纯阳威望最盛,最有可能是下一任掌门人的莫长老更道貌岸然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人终归是瞎眼的多。
宴初出神地盯着莫子影的脸半晌,火光在他眼中跃动,透露出蠢蠢欲动,“按莫道长这意思,只是我喜欢就好?”
莫子影点点头。
宴初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哪怕是让你跟我走呢?”
“见知说笑了,你我不总是一个轨迹么?”莫子影神色有点不自在,“有你在地方,必然也有我。”
“我是说以后,今天之后的每一天,而不是刻意之下的追逐。”
莫子影“唔”了一声,坦诚道:“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身为纯阳长老,每时每刻都陪着见知怕是不可能。”
宴初冷笑一声,心中却是失落的厉害。他无法劝说自己试着去拥有一半的人,纵使对方心中爱的人只有他一个,可他的心中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凌驾于他之上的更重要的东西,他不是在莫子影心中排第一位的,永远不是!
他一直无法理解,冷冰冰的纯阳宫,不缺他这一个弟子,有什么是不好舍弃的呢?想他宴初,只要眼前这个人说一句跟他走,他必定二话不说,跟他浪迹天涯。红尘俗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怎一个修道人竟比他还要执着?
“见知想要什么?”
“莫道长明知故问。”
莫子影沉默了会儿,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人,缓缓道:“我不可能离开纯阳宫。”
“所以宁愿离开我?”
“你我心中互相有情,何必执着于片刻相守?”
“呵。”晏初心中凄然,即使他对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是统统失败了。无法忍受,可是无法忍受什么?他数次细究,答案隐隐浮现,全被他刻意无视了。
人的yù_wàng无穷尽,他想要他爱的人只关注他一个人,只在乎他一个人,只将他的事当作自己的事,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这是我们最后的相聚了么?”宴初呢喃道,神色飘忽不定,“你……是不是要开始暂代宫主之位了?”
“是,待此处江湖纷争平息,我便要回纯阳宫了。”
“也好……也好,也好。”
宴初颓唐着身躯,向来高高抬起的脑袋奄奄低垂,背脊弯曲,像棵年老不堪重担的老树,莫子影面上神色依然平静下带着笑意,他从来不会在宴初面前流露出半分失控的情绪,不然便是飞蛾扑火,不死不休。即使他眼下只想痛快与人大战一场,整个人去仍然似青松柏树,分毫不动,背上的赤宵剑时刻提醒着他所背负的责任,而他与宴初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解决,只要对方愿意。
山洞中静默非常,唯有火堆时不时发出“噼啪”声。
“累了,睡吧。”良久之后,宴初迟滞道,他无话可说,该说得早已说完,若是对方懂,就不会演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莫子影犹豫片刻,他向来给足双方自由空间,因为他以为对方明白。
就好像他懂宴初每次“恰好”与他相遇的原因,懂宴初fēng_liú的根源,懂宴初阴阳怪气下的别扭,懂宴初做得每件事都是为了他。譬如山洞相遇,之前的洛阳相遇,统统都是刻意而为之。
他们都以为互相懂得,心有不得已,盼望对方谅解忍让。
牺牲也总是难免,就跟离别一样。相逢有散时,幻灭若朝霞,唯有爱意,生生不息。
只是可惜,当天亮时,生生不息的爱不得不断——断在懂得上。
数年后,莫子影还是纯阳宫最具盛名的弟子,宴初还是江湖上有名的fēng_liú少爷,只是再无“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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