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道道街灯光忽闪而过,风从车窗里清冷地灌进来。外头的霓虹灯点缀着夜色,远远地不知哪家商铺的音响在放歌。
此情此景,勾人心怀。岳骏声向程显身边靠了靠,在车厢的晃动起伏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喜欢这乘客寥寥的公交车,他喜欢这样乘公交车夜游;他喜欢被程显这样拥抱着,坐在最后一排,路灯光在他们眼前泼泼洒洒地晃动。程显的手那么温柔地撩拨着他的头发,偶尔一侧脸,一个温热的吻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他额头上,让他的心一下悸动,一下又欲眠。岳骏声心里的那只小笨犬舒服的直打呼噜,他已经预见到一个虽不明朗却一定不会再孤单的未来正在前方等着他。这样一个未来足以让他安心。其实他向来就所求不多,他从小就是个怯生生的只需要一丁点儿东西的孩子。印象中,这个世界是那么巨大、那么可怕,他这只小笨犬根本应付不过来。无论他如何努力,无论他如何投合这个世界,都没用,都不行。也只有当年那个把他跟妈妈护在身后的背影让他终于知道安心的滋味,也许就在那个时候,他的目光就已经牢牢地黏在了那个人身上,连带着整个人都想依靠过去。而且他感受得到,那个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那不是平常大人看小孩子的眼神。在那个英悍冷静的目光中,他感受到某种热烈而哀伤的东西。让他感受到这个东西的不是他那个向来不灵光的头脑,而是他那颗脆弱敏感的心……
“程程,”岳骏声忽然轻轻地开口,声音像是从记忆深处飘出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很多年了。人们总说喜欢不一定是爱,又说小孩子的喜欢不算数,我分辨不出他们说的对不对,我只知道我很喜欢你,想天天见到你,跟你呆在一起。到后来我还是这样,不管我有没有烧得糊里糊涂,烧成个傻子,还是故意叫你鳖佬惹你生气。我也害怕也挣扎过,我也问自己怎么可以去喜欢一个男人,那段时间我故意对你不理不睬,加上又气你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我其实很伤心的,也很害怕,心想如果连程程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至于岳家那边的人,只让我感到害怕,我哥、孙阿姨、还有我爸,都让我感到害怕。那些年我特别想你,很多个晚上我都会抱着你送我的玩具大狗掉眼泪。我知道自己又笨又没出息,可我没别的办法,我做不了其他人,我总是几小时几小时地发呆,发着发着心里就难过起来。我拉不下脸,又摸不清你的情况,所以也不敢去找你……”
程显一个吻接一个吻地按到他的额上,在岳骏声的耳边说着一声又一声:“对不起,对不起……”
岳骏声紧紧地偎着他,街灯在他眼中星星点点得亮,“你不知道,去年我跟你在这里过得这几个月我有多高兴,虽然那时我烧的傻呼呼的,可我心里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我知道这就是我一直想要过的日子,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那段时间我那么快活,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又变回来了,但这个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起你带我逃走那天遇上我哥的事。我记得那么清楚,我记得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一些别人都不会去注意的东西,你们脸上的表情,眼中的目光,我都看得清楚。想起这些来之后,我心里真难受啊!——我难受的几乎想呕吐,我想大哭又想大叫,我想起你们之间的互动就受不了。从你们之间的互动来看,你们两个肯定不止认识而已。就算是瞎子也看出来,你们对彼此都是有点意思的……后来,你也承认了,还说你们上过床,拍过录像。虽说一开始是我哥强迫你的,但后来你也沉迷了……听到这话,我当时真恨不得自己死掉才好。我没想到,原来在我之前,你已经跟我哥有了关系。我哥是什么人呀?那可是岳文龙啊!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什么有什么,我拿什么跟我哥去比?我又怎么能争得过他呢?我哥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见过我哥的人,也很少有不喜欢他的。我那时就认定你喜欢我哥,至少肉`体上喜欢他,可这一点已经让我难过的直掉眼泪。那天离开我们住的地方后,一直到车站,到我上了列车,我都在不停地掉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过,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乎乎的,再也亮不起来。我一直坐到y市,本来y城有人想要我的命,搁以前我很害怕的,现在我反而不怕了,我甚至希望有人来杀了我才好,这样我就不用再这么难过,这么痛苦……
“唉,程程,你不要再跟别人上床好不好?一想到你跟别人上床,我就难受的恨不得死过去!”
程显五味杂陈地听着岳骏声说话,除了不断的亲吻和“对不起”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如何安慰和补偿他的小笨犬。这时他们也快到站,他拉着岳骏声站起来,到车门处等下车。岳骏声抿巴着嘴,低头跟在他身边,尽管他个子比程显要高,可那模样儿怎么看怎么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唯程显马首是瞻。
车停在站台上,两人下了车,过马路,进了旅馆的不起眼的大门。前台值班的小姑娘在昏暗的光线下低头玩手机。程显走上去,报了房号,“我要退房,请结个账。”
小姑娘看他一眼,几下动作,讲了最后的价钱。
程显付了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