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扬慢慢回头。
他瞟了她一眼便又转过头去,并不理会她。
冯宛抿了抿唇,不知如何是好了。
很快,傍晚到了。卫子扬选好扎营的地方后,一行人停顿下来。在安静中吃过晚餐,冯宛回到营帐时,才发现自己的营帐,被安置在卫子扬的营帐之侧。
向他的营帐看了一眼,她钻了进去。
这一晚,卫子扬没有来找她。
同时,他的营帐中也很安静,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人来人往,幕僚出入。难不成,他真的放下了都城的一切?
第二天,又是一番急驰。
因为人数众多,曾秀本来打算好,在同城落脚,买两个婢女的计划便落了空。
第二夜也过去了。
转眼,第三天到了。
望着渐渐高升的太阳,冯宛没有想到,卫子扬真的陪着自己走了两三天,而且,看他的样子,与她一道前去建康的话,分明不是戏语。
第三个夜晚到了。
望着最后一缕残阳沉入地平线,坐在帐中的冯宛再也忍不住了,她向卫子扬的营帐定去。
营帐外无人把守,她很轻易便掀开了帐帘。头一伸,冯宛看到了静静倚榻而坐,落寞地坐在一角的卫子扬。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仿佛遗世独立,仿佛无依无靠,仿佛开天辟地以来,只有他一人,没有伴侣,没有亲人,有的只是算计、孤独和是非……
这样的他,与前几天在都城时的意气风发,何止是天差地别?
陡然,冯宛心中一酸,轻轻走了进去。
来到他身后,她轻轻跪坐下来,低声唤道:“子扬?”
一连唤了几声,卫子扬才被惊醒,回过头来看向她。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冯宛低声道:“你,你为什么会回来?”
如他这么骄傲的人,被她一个妇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为什么还会回来?
明明就要登基了,明明每走一天,都城的局势便会多一分不可测的变化,为什么他却不管不顾,宁愿陪着她走向远方?
她的眼波如水。
卫子扬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卫子扬嘶哑地道:“你不是喜欢吗?”
“啊?”冯宛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嗫嚅道:“可是,你与我不同。”
“没什么不同。”他转过头看向天边,淡淡道,“你不喜欢都城,不喜欢当那什么皇后,那不当就是。我们一道离开都城,回到你喜欢的建康。”
许久,冯宛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了解他,自是知道,他这番话并不是欲擒故纵,他是真的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摇了摇头,冯宛的眼眶酸涩得发胀。她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你不是要做皇帝的吗?”
卫子扬瞟了她一眼,“皇帝那位置也不过如此,当不当无所谓。”
他转身朝外走去。
冯宛连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望着他的背影,泪盈满眶。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建康那fēng_liú荒唐的地方,绝对容不下绝美艳魅的卫子扬。他这种长相,这种风姿,走到哪里都得不到安宁,除非高高在上。
傻瓜般跟着他走了几十步,冯宛哑声道:“可是,呵是,你不可以放弃那位置的!”
卫子扬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她,嘲弄地道:“那位置我不可以放弃,你却可以?”
“我当然可以!”冯宛坚定道。
卫子扬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仰头看向变得黑沉的天空,嘶哑地道:“你处心积虑,把我放上那位置,却是觉得我适合?而你自己不适合,你便计划着离开,一次又一次,不顾我苦苦相求、三番四次地寻找?”
他笑了笑,温雅而安静地道:“阿宛,你是个无情的人。”
冯宛侧过头去。
无情的人吗?也许是吧。
瞟了她一眼,卫子扬说道:“阿宛你不必觉得愧疚,我此番决定与你一道离开,是经过深思的。”
他声音放缓,平静地说道:“自进入都城以来,虽然是高高在上,可每日里量盘算,应对计算,着实让人疲惫。我这阵子,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日子那里及得上以前快活?”
他嘲弄地一笑,“我想明白了,既然我不快活,你也不相信我,那我随你离便是。天南地北,四处流浪都可以。”
见冯宛傻傻地看着自己,他冷笑道:“不相信?随便你。”
他大步离开。
这一晚,冯宛一直没有入睡,她回想着卫子扬所说的每一句话,回想着他看她的每一个眼神,琢磨着他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后,都城会出现的情况。想着多年后,他,还有他与自己的孩子,会对自己说的话。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哪里还有精神?无精打采中,第四天过去了。
接着,第五天过去了,第六天也过去了。
这六天中,不只是卫子扬,便是他的亲卫们,都变得很安静。没有人议论都城的事,也没有人提到,卫子扬抛弃即将到手的帝位,这般跟着一个妇人远走天涯,该是不该。
便是一向多言的曾秀、吴君等人,这时也安静下来。他们只是跟在卫子扬和冯宛的身后,仿佛从心里接受了他们所作的任何一个决定。
转眼,第七天到来了。
中午来了一场阵雨:把大地一洗而清后,便悄无声息地收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