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豆豆这时已彻底平复心情,开始考虑应对媒体的后续安排——其实并没有太多需要考虑的,原本是她多虑了。秦海鸥虽是临时决断,却绝非任性妄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秦海鸥了。于豆豆觉得自己心里松了一块,肩上也轻松了许多,她探头去看王一夫,后者正低声和杨其声说着什么,满面都是欣慰之色。
这时只听主持老师宣布:“今天的讲座到此结束,让我们再次用掌声感谢——”谁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台下的学生们就已经按捺不住地朝舞台涌来,一些动作快的已经蹭到了台上,大家很快把秦海鸥和谭硕团团围住,有继续追问问题的,有请求合影或签名留念的,那些记者反而被挤到后面无法上前,只能在台下摇头苦笑。
秦海鸥对这类场面早已习惯,学生们的请求他一般不会拒绝。他一面回答问题一面签名,同时还要兼顾合影,百忙之中甚至还抽空瞧了瞧谭硕的情况。可谭硕就远不如他这般从容了,一边和学生说着话,一边就往钢琴后面缩,却被一群作曲系的学生揪着不放,只管一口一个“谭老师”地叫。秦海鸥看着有趣,就没过去替他解围,两个人在台上被堵了半个多小时,才在老师们的帮助下离开音乐厅。
尾声
又是一个旅游淡季。龙津镇繁忙的街巷渐渐清寂下来。一场小雨过后,整个镇子浸润在幽凉的潮气中,s-hi漉漉的屋瓦和石板路在烟青色的天空下泛着水光,总算透出些入冬后的寒意。
谭硕猫着腰,伏在靠近店门的一张桌上,借着外面的天光聚j-i,ng会神地粘补一份旧谱子。这谱子是他大学时从学校的图书馆借来的,封皮上的馆藏印章已经旧得发暗了,当初夹在一堆乱糟糟的书谱中被他带走,这些年也没怎么看过,前两天偶然找出来,一翻开就哗啦啦往下掉页。他盯着封皮上的暗红章子看了看,把那些书页收拾起来,横竖店里客人稀少,就想趁着看店的时候把它补一补,待下次回校时还给图书馆。
凡是干作曲这行的,无论到了哪里,写了些什么,总与从前的母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好比出来行走江湖的人总会自动带上师门派别的背景属性。但谭硕却是个例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在外飘荡,与业界毫无瓜葛。这条线原本不会有被接上的一天,可秦海鸥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复出音乐会后,学校不仅为谭硕补办了毕业证和校友证,作曲系也时常和他联系,或请他参加学校的活动,或请他回校给学生们开讲座,其缘由和用意不难猜测——他先是在音乐会上一鸣惊人,而后又在那次公开讲座上让师生们受益良多,作曲系自然不肯再放任这样的宝贵资源流落在外,加上当时校方正被孙辰的学术造假事件弄得焦头烂额,谭硕的出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件可喜的事。
谭硕如今没了心结,对母校的邀请并不抗拒,有时也会应承下来。但此外还有更多找上门来的方方面面,他懒于应付,便都交给于豆豆打理。这安排原是秦海鸥提议的,他知道谭硕闲散惯了,无心名利,只喜欢安安静静地写东西,即使已经回到了这个圈子,也仍然属于不合群的另类,而且谭硕也确实需要有人替他打理除创作之外的其他活动,于是秦海鸥就让于豆豆兼任谭硕的经纪人。谭硕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于豆豆也认为由自己接手才是对相关各方最有利的,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不过,于豆豆发现自己终究低估了这个米粉店的小老板,还是在秦海鸥的巡演开始之后。
由于作品的影响随着巡演扩散开去,人们对这位陌生的作曲家表现出了超乎预料的热情和兴趣。不久后于豆豆就陆续收到来自各方的委约,她起初还担心谭硕写不过来,谁知谭硕竟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堆从未发表过的作品,根据各方的委约要求对号入座,再做一些相应的修改,很快就完成了一批。那些找不到现成作品可以使用的委约,他再写新的。于是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除了秦海鸥委约的钢琴协奏曲,谭硕的其他作品也以惊人的频率不断上演,作品的体裁非常多样,质量也很有保障。人们这才意识到,谭硕根本不是什么作曲界的新人,而是一座深埋多年重见天日的矿藏,由于攒下的资源太多,一时半刻挖掘不完,才使得已经挖出来的部分呈现一种遍地开花的态势。如此成熟而深厚的积累,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可以做到的,现在突然爆发出来,不仅令业界瞠目结舌,就连于豆豆也措手不及,导致有一阵子她花在谭硕作品上的时间,竟比花在秦海鸥演出上的还要多。
此外,《归来》作为一部优秀的钢琴作品,很快引起了钢琴界的广泛关注。一些钢琴家辗转找到于豆豆,希望能得到作曲家的许可演奏这个作品。他们本以为这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多是抱着试试的心理,毕竟这是秦海鸥委约的作品,秦海鸥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让它成功首演,又带它到各处巡演,如果秦海鸥想要将作品“垄断”一段时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是委约双方十分常见的一种协议。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秦海鸥对此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