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作似是惊醒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秦王,他缓缓地将视线转向白衣青年,那视线竟奇异的柔和了些——这个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但时光好似从来都未在他的面上留下痕迹,他依然还是当年那个白衣翩翩、温和俊秀的少年。
是啊,因着这份温柔,好像岁月都不愿为难他,对他格外的宽厚宠爱。
“秦王恕罪,太子丹只是少不更事罢了。”白衣青年欠身,行了个不算大也绝不小的礼,言辞恳切。
“少不更事?”嬴政轻笑。
那一刹那,两人视线相触,仿若天地间再无声息,唯余彼此间眼中的彼此。一切倒转,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不为人知的初夏晌午……
白衣的少年,孱弱的身躯却有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般牢牢守在褐衣、青衫少年的面前,明明是温柔无比的眼眸却充溢着坚定的神采,昂首迎视着不远处的刺客,寸步不让,毫无畏惧。
“你不走吗?这个时候宫里的侍卫可都要赶来了。”少年淡淡立着,说出的话却令眼前的刺客冷冷地抬首,低哑的声音透过遮脸的面巾沉稳地传来——“让开。”
“如果我说不呢?”少年依旧浅笑,周围传来的喧嚣声和脚步声让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大,“我劝你还是离开吧。”
“偏不。”刺客亦固执地回了他二字,看了看他身后瑟瑟发抖的青衫少年和那面上镇定的褐衣少年不由喃喃道:“你何苦护着他们?”
言罢,搭弓架箭,箭尖却直指旁边地上的褐衣少年,蓄势待发。
白衣少年脸色微变,猛然转身扑向褐衣少年,刹那间,却见箭尖再转,毫不犹疑地s,he向被忽略了的青衫少年。
“阿筝!”青衫少年颤抖地惊呼,白衣少年回首,却以不及。但恰在此时,身旁的褐衣少年飞身而上,扑向了青衫少年,挡住了那支离弦而来的飞箭。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褐衣少年惊然回首。
“啪嗒!”一滴液体滴落的声音,褐衣少年怔然望着伏在他上方的面容,凌乱的发遮掩了大部分的容貌,却遮不住脸侧那道皮开r_ou_绽的伤口,汩汩地冒着血,汇聚成流滴答而下。他的左手抓着那支箭,右手撑在自己的侧脸边,把他圈环起来,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势。
“你……”褐衣少年哑然。
“谢谢你护了丹。”白衣少年丝毫未在意脸上的伤口,只是浅浅的笑着,上扬的唇角、温柔的眉眼,如水一般涤荡、润泽人心。
褐衣少年就在这样的注视下愣住了,甚至微微红了脸,直到少年蓦然回首,将手中利箭狠狠一掷,箭擦着那刺客的面颊带着尚未消退的、锋锐的劲势没入刺客脚下后方的土地,箭羽轻颤。
“滚!!!”
怒吼响起,褐衣少年却分明听到了这怒吼里的无奈、失望、伤心和一丝怜悯。
周围熙熙攘攘地围上了不少侍卫,将他们护在中央,但他只是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少年亦回视着他,却在下一秒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时他尚不知晓白衣少年是谁,却在之后听闻:宫里多了位温柔却面有伤痕的公子筝。
……
回忆如洪流卷过,秦王看着面前从容的青年,一时之间有些恍然,这么多年,他的样子真是一点儿没变,似乎天生就拥有一张不老童颜。
“秦王哥哥,你可不能放了他们,他们可是冲撞了你!”一旁的赵国公主撒娇似的揽住了嬴政的胳膊,笑得狡黠道。
“王,可能恕罪?”燕筝只是看着面前的男子,同样是笑,但却笑得温柔而无辜。
年轻的秦王亦看着他,轻轻地笑了,勾起的唇角带上了一丝恶劣的玩味:“恕罪也可,只是不知阿筝可愿随孤王回殿伺候一段时日,以解几年不见的相思之苦?”
在场的赵国公主、姬丹都面色一变,姬丹想阻止却被燕筝拉住,只听他淡淡道:“好。”
秦王笑容更大——阿筝,你终会是我的。
相处
“扶苏为人仁,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史记·李斯列传》”
“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于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归。——《史记·刺客列传》”
距离燕筝住在秦王宫殿的那天已经过去了有些日子,这些日子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能见到姬丹的机会越来越少,嬴政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让他做各种各样无聊的事,但最主要的事还是照顾嬴政。
在这段相对而言比较闲暇的日子里燕筝想过很多很多,他依稀记得燕王喜十二年也就是秦王政三年时太子丹本也要质于秦的,只是那次燕王喜难得的怜惜了一下这个自幼质于赵的儿子,故而当时只是派了其他的公子前去。
自然,那次自己也不会随行前往,所以或许秦王当时就已经认出了前来做质子的公子并非太子丹,但不知为何却并未拆穿。
其实这十几年里,尽管燕筝不愿承认但事实却是他的确有下意识地关注过秦国的动态,所以他也知道嬴政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是有多么的不易,因而不可否认,他敬重他,甚至是有些怜惜他,这也是为何他会答应伺候他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护住姬丹。
傍晚时分,凉风微拂,吹落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