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佳音疑问着咦了声。
老爷子送她这东西让她赏玩,她总得赏玩出里面包含的道道来吧。
“我原先也猜不出来。”庄如玉笑着说,“后来,直到某天遇到一个唱戏的阿姨,哼了哼曲调给听,阿姨听了后,惊疑道,这不是京剧名目霸王别姬里的劝君王饮酒听虞歌吗?”
拿京剧名曲作为八音盒,绝对不是市场上轻易可以买得到的八音盒了?应该是请工匠特别制作。
沈佳音顿然感到手掌心里这个小小的小木盒,一下子沉重了许多,道:“这样贵重的东西,爷爷自己收留着比较好。”说着,要把八音盒推回去。
庄如玉连忙说:“爷爷既是要送你,定是有他的意思。爷爷常说,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人死了是带不走的,迟早,他的这些东西都是要全送出去的。”
老人家看的真开。
沈佳音轻轻叹一声。这世上的老人,不是每一个都能看的很开的,像葛朗台那种死之前还数着钱的,比比皆是。叶老这种什么都不需要的性情,倒真有点像她奶奶。
“那天——”庄如玉还真是提起了她奶奶,回忆地说,“陪着你的那位老人,是你的?”
“是我奶奶。”
“姓——”
“她姓赵。”
“叫什么?”
“赵钰珍。”
沈佳音没有提防,是想着这个人既是她亲姐姐,也同是她奶奶的孙女。
“赵钰珍。”庄如玉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这几个字。
赵钰珍,果然是叶老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吗?
沈佳音见她神情恍惚,问:“你认得我奶奶?”
“不。”庄如玉回了神,嘴角微微笑道,“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老人家。”
接下来,两个人忽然间好像没了话,沉默着。但实际上不是没有话说,是都满腹的话藏在肚子里,涌在喉咙口,只剩下一层膜。如果这层膜不破的话,什么话都没法说。
你是我亲妹妹吗?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过的好吗?
这样几句话,在庄如玉含着的口里翻滚着,始终吐不出来,只能舌尖干涩地看着沈佳音。
沈佳音拧着眉,如果突兀地和她认了姐妹,对方愿意认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把握。
她不知道的还有,庄如玉这么多年都与他们沈家分离,不清楚会不会对沈家的抱怨多多,甚至怀恨在心。
想到沈奶奶上次在地铁站不经意见着庄如玉,倒是很想认回这个大孙女的,沈佳音道:“我奶奶,她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从不做坏事。”
庄如玉像是看穿她心里为老人家辩解澄清的意思,不禁嘴边失笑:“是的,我知道。”
“如果你和我奶奶见了面说了话,你肯定能明白。”沈佳音道。
“和爷爷一样,我期待和你奶奶见面。”庄如玉说。
听见这答案,沈佳音仰起脸,和庄如玉一双同样遗传了华妙冰的双眼皮眼睛互相对视着,从彼此接触的目光里,好像能看出更多一样的心事。所谓此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无声胜过有声。
姚爷和叶长问两人,站在老人家书房的窗外。
今年腊八没有下雪,但是,树丫上的积雪有一些,随风落下来,戴在他们油亮潇洒的头发上。
姚爷伸手,指尖将头发上的雪扫了扫。
叶长问头顶一点白雪像是圣诞节老公公,目光穿过窗户看着里面的人隐隐绰绰的身影,真的像极了亟不可待想看到里头人惊喜的样子。
“我说叶司令,你想夜里吹冷风不怕感冒的话,为什么要拉着我一块受罪?”姚爷发起了牢骚说。
他想进去找老婆,却一再被叶长问给拦住。
“让她们两个再说会儿话嘛。反正她现在都嫁给了你,都是你的人了。”叶长问拉住他手,道。
姚爷冲他瞪了瞪眼睛:“你这干嘛呢?她们两个说话有的是时候,有的是时间,不是都在北京吗?你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恶心不恶心?”
恶心到他了。把他说成恶棍阻挠两姐妹见面一样。
叶长问悻悻然地放开他的手。
姚爷见他这个别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向他鼻子眼:“我和你说,我们家,和你们家,真是不亲的,你知道不?”
“姚科,瞧你这话说的,刚不是还说——”
“一事归一事,你不要搅混了。你和你家老头应该心里清楚明白,扪心自问,我们家为什么和你们家不亲。”
“为什么?”叶长问睁着眼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
见到对方这幅高深莫测的表情,姚爷嘴角一勾,像是捉住了狐狸尾巴道:“这样子才像你,叶司令。装糊涂这种事,你们想装多少都可以,但是,我和陆君都只认准一个准则,在江湖上混的,迟早都要还的。”
“当然是要还。”叶长问接着他话说。
姚爷不和他再耍话了,冷哼一声:“那我和陆君等着你们哪天愿意还了,再来谈判吧。”说完,转身长驱直入进到书房里,找到老婆。
叶长问看着他的背影,幽幽的目光一转,藏事极深。
老公和叶长问在外面交谈的几句话,因为屋里安静,沈佳音顺着风都听见了,却是绝对是听不明白,老公与对方是有什么渊源。以前,只以为老公是与叶老的性子不合而已,现在听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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