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自那日开始。每天巳时以后,除却厨房烧饭的几名婆娘。算上苏婉容自己,窑洞通共二十几余的姑娘,全部聚在里屋。炭火烤得噼里啪啦作响,所有人围在案前,手里执着布料和棉絮,埋着头地飞针走线。
皇后娘娘平易近人,不但屈尊纡贵地坐下来随她们一道儿赶制护具。见她们做活儿辛苦,还会特意吩咐厨房,端来上好的糕点热茶,二十几个人不分主仆,一道儿享用。
这等能够体恤将士疾苦,且善待下人,菩萨般善良慈悲的皇后,试问谁不喜欢?窑洞里的姑娘们颇受触动,一时间裁剪护具的劲头儿也连带着高涨起来。
这几日胤莽有些郁闷。
不晓得是不是他自己多虑,总觉得近来几天,小姑娘待他的态度颇为冷淡。每天他披星戴月地自军营里赶回来,原本想抱着小姑娘亲热一番。却总是听她嚷嚷着累了困了什么的,需要早些歇下。
原本胤莽郁闷归郁闷,倒也没有多想。
毕竟前几日,女大夫例行为苏婉容诊脉的时候,私底下也告知过他。女儿家月信的这几天,身子骨是容易疲乏的,情绪也不稳定,多休息休息实属应该。
至到这一天,胤莽于营帐里同几位将领议事出来,恰巧碰上了扯着嗓子,正给众兵士们分发第一批手部护具的何平生。
“你们这些没见过的人啊,是不晓得皇后娘娘是何等的国色天香。真真就跟那塞外仙女儿似的,人美又心善。不仅亲自下厨,做了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端给我吃,瞧见我手上的这护具了吗?那就是由皇后娘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你们虽没有我这样的好命,吃不着皇后娘娘的手艺,倒也算不得太差。这一箱子护具是娘娘身边的侍女丫头们,照着娘娘缝制的样式,和娘娘一道儿几天几夜赶制而成的。今日就派了我来,把这箱子好物分发给你们……”
何平生身着一套火头军的土黄色戎衣,一只脚踩在半人高的巨石上,将前几日前窑洞里的情形,自个儿添油加醋一番以后,再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说得那叫个慷慨激昂,热血澎湃。将晋元的皇后狠狠地一通夸赞,直把苏婉容描述成了一个深明大义,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活菩萨。
只听得下面来回张望的兵士们,盯着何平生手上据说是皇后娘娘亲手缝制的御寒护具,见那做工精湛,看上去就极为暖和,心里实在是羡慕不已。
等到何平生将木箱打开,扬声喊了句数量有限,先到先得的时候。
兵士们再也按耐不住,立马蜂拥着围了过去,去争去夺箱子里的护具。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好东西就全被旁的弟兄们给抢光了。有些弟兄性子急,眼见箱子里的护具渐渐不剩几件,直接大打出手,以武力强行争夺。
一时间,场面实在是混乱的不行。
而正站在不远处,目睹了整件事情发生经过的胤莽,这会儿面色黑的能够滴水。
他抿住了锋利的薄唇,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猛地回身,大步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整整三天,几十个姑娘一齐赶工,总是把第一批护具做了出来。
早间就托何平生赶紧送去了军营,想来这一会儿那些被分发到护具的军士,已经把东西戴在手上了吧。
其实前往西夏的晋元大军,有成千上万的兵士。便是她们日夜不停地缝制整整一个月,想叫人手一副护具,实在也是不切实际的。
但无论如何,区区三百套护具委实也是太少。苏婉容便准备继续坚持两日,再赶制至少两百套出来,分发给军队里冻疮生得最严重的兵士。
倚翠将线头咬断,将新做好的一只护具放进篮筐里。今日坐在这里,缝缝补补也有好几个时辰了,觉得戴着顶针的那根手指有些酸疼。就把顶针暂且卸下,捏了捏疼胀的指结,又顺带松乏松乏略有些僵硬的手腕儿。
一抬眸,却见旁侧的苏婉容还在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呢。便是想到,皇后娘娘凤体娇贵,身子骨原本就比她们这些做惯了粗活的丫头柔弱许多。再加上这两天信潮尚未干净,却天天坐在这儿随她们一道儿赶工做活,这哪能受得住呢?
忍不住就开口,又一次劝道:“娘娘就回暖炕上歇着吧。左右这里还有咱们姐妹几十个,大家加把劲儿两天肯定是能把护具赶制出来的。娘娘玉体娇贵,整日这么操劳,哪里吃得消呢。”
苏婉容摇头:“其实倒也没多操劳,你看你们到了晚上还要熬夜赶工,我便是忙,那也只忙了白日几个时辰。左右衔着也是闲着,出点力总是好的。”
一旁的凝香听到这里,也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来。抬起头来,嘟囔着道了句:
“倚翠说的原本不错,娘娘身娇体贵的,哪里能给军里面那帮子蛮汉亲手缝制东西呢?左右都是些习惯了风吹雨打的硬汉,便是没了这护具,左右也是冻不坏他们的。”
苏婉容睨了气鼓鼓的小丫头一眼,道:“军士和咱们一样都是肉长的身子,哪有什么贵贱之分?咱们在窑洞里烤着暖炉,他们在外顶着寒风保家卫国,但凡是力所能及的地方,能帮的自然要帮,你……”
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房门被人一把推开,竟是那披着一身大氅的胤莽,自门外跨了进来。
“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午膳可是用过了?我叫厨房给你温点菜端上来?”
几个丫头见皇帝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