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问了些家庭关系方面的问题,也没告诉我是要研究什么。心理系的学生么,就喜欢搞些奇奇怪怪的题目……”周晨含糊地说,随即对还想再问的女儿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好好吃饭,别说话!你看你,汤都撒到桌子上了,嘴巴是漏的吗——”
原笑笑对自家老妈的嫌弃已经习以为常,早就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妈妈对陆攸特别温柔还感到嫉妒了。她默默闭嘴,开始埋头苦吃,很快就将这个话题忘到了脑后。周晨见顺利糊弄了过去,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心情依旧沉重。
她这个女儿是真的心大……虽然和她一样直觉很准,但遇事很少深究下去,经常一转头就把疑问忘了。因为笑笑对人类的食物有些不适应,她一直有在采购某些特殊的“调料”,虽然有小心藏好、叫陆攸过来吃饭的时候也注意了区分,多年来免不了出了几次纰漏,幸而都没引起两个孩子的怀疑。
起初她只以为陆攸是和笑笑一样比较迷糊,还为此庆幸过,后来才发觉了不对——陆攸不是将那些事情忘了,反而是格外认真地接受了。他自己家里是那个样子,也没和他们以外的家庭接触过,缺乏对比,结果就在努力接受并融入的过程中,自身对“正常”的理解出现了某些偏差……
想要在不坦白身份的前提下将之纠正过来,已经不可能了。周晨后来一直没敢问,陆攸是不是以为“半夜站在阳台上晒月光”真的是正常的美容方式……她对这件事心虚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次陆攸因为没察觉到异常,一无所知地避开了在街上游荡捕猎的魔物,才让她稍微释然了,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直到今天早上,她感应到那股近十年来不敢忘记的气息出现在门外,像做梦一样摘了家务手套开门出去,看到那个面容分毫未变的男人跟在陆攸身后走上楼梯,心里才猛然浮现出了大事不妙的感觉——她是不是在无意之间,为这个怀抱着不明目的想要接近陆攸的家伙,扫除了某些关键障碍?
或许是那人收敛了攻击性的态度减弱了她的恐惧,她才有胆子因此感到心情糟糕。另外,不知是不是她的记忆随时间流逝被自己夸大了的缘故,她总觉得他的气息变弱了——但同时也更凝练、更稳固了。总而言之,危险性一点都没有降低。
多年之前,在发觉陆攸被这么恐怖的魔物盯上的时候,她原本是想过搬家避开。但不久之后,就听说了这个城市里许多魔物和混血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同时抹消、一点反抗痕迹都没留下的消息。这件事与男人的现身几乎在同一时间,让她无法不将两者联系起来。又因为那之后很长时间魔物间气氛紧张,别处很多区域开始内乱,他们最终放弃了搬家的打算,转而决定对陆攸更多照顾一些。
——若非觉得那魔物还会再来,陆攸终有一日会被卷入那个世界,他们本来也是要注意保持距离的。毕竟他们一家都有魔物血统,并不适合和人类太过亲密。
命运的轨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身处其中的人都没有发觉。周晨食不知味地喝着汤,心里想的是那个自称“祁征云”的家伙报出的身份:t大心理系的研究生……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有一只性情温顺、不以人类为食的魔物,在外界的身份就是t大心理系的教授吧?她还想过要是女儿如愿考进了t大——虽然原笑笑设定目标的理由只是为了在一个城市方便回家吃饭——可以想办法请这个教授帮忙,暗中照顾一下女儿。
现在她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强迫笑笑换目标了。
不知那个教授现在还活着没有……不不,活着应该还是活着的,毕竟还得为那个伪造身份提供掩护——那家伙长得就不像是会和人类一样考试入学然后一路读上去的样子,所以绝对是伪造身份——她是不是应该隐晦地探听一下,教授在被威胁时遭遇了什么,以更明确地衡量那人的危险程度?
周晨不自觉想要叹气,怕被女儿询问,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原笑笑今天是独自回的家,说陆攸回学校拿忘记的东西了。本来这样的情况她是会出去接的,就因为祁征云离开前说过他之后会一直跟在陆攸身边,也不敢去了——万一这是那家伙刻意制造出来准备做什么的机会呢?
她只好装作放心的样子,甚至都没等陆攸回来问他要不要过来吃就直接开饭了,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好在她的坐立不安没有持续太久,陆攸在半个钟头后完好无损地到家了。他是独自回来的,对“路上有没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人”的试探性询问也反应正常,似乎依旧保持着对世界另一面的一无所知。
周晨没有在他身上分辨出那个魔物的气息。这让她在不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起来:难道她在早上会面时感觉到的那种势在必得的固执,其实只是她紧张之下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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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征云远远地跟在陆攸身后,一直“护送”到了居民楼下,没有再跟上去,在楼下等着看到陆攸家里的灯亮起来,就转身离开了。他准备回学校一趟,趁晚上空无一人,将盘踞在校园内的那只魔物解决掉。
他今天一整个白天都在确认城市里如今魔物分布的情况,顺便故技重施搞定了在人类社会中需要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