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雩同样望向姬良臣,夕阳的逆光中,是一个骑在枣红色骏马上的青年,带着些风尘仆仆的气息,却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仿佛和身后的夕阳融为一体,脸上带着笑,若是忽略那双眼睛不计,那笑甚是温和,甚是深情,可若加上那古井无波的眸,却觉得不真实。他清楚地看到,那双眼在看到自己时一瞬的复杂恍惚和潋滟波光的明灭不定,片刻又归于沉寂,波澜不惊。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哥哥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恋着爱着吗?
姬良臣身后的马车中,一阵哐哐当当,三个小孩雀跃着奔向苏雩。
“爹爹,我们回来了,你来接我们吗?”小红笑道。
“爹爹,饿了,想吃你做的饭欸。”小蓝也笑。
小绿伸了胳膊,被苏雩顺势抱了起来,道:“今天在外面吃吧。明天再做。”言罢,风轻云淡地转身。
姬良臣仍保持着坐在马上的姿势,看着前面的背影,就这么走了,连个“再见”都不客套客套,亏得自己照顾他们一路。无语望天中...
“阿臣,快来啊,你不饿吗?”小绿趴在苏雩肩头,朝后喊道。
姬良臣笑了,还是小绿可爱啊,不对‘阿臣’,叫我‘阿臣’吗?姬良臣嘴角抽搐一下。
下马,吩咐了秦字带兵先到清城戍守,自己便抬脚追了去。
晴雪村很小,和盛荆都城虞城比起来,就是小树之于森林,小溪之于汪洋。对于看惯了虞城繁华的姬良臣来说,这里可以说是冷清,甚至寂寥。仅仅只有几家药店医馆、小食馆、成衣馆等供给日常所需的店铺开着门,没有玉器古玩店的附庸风雅,更没有妓院倌馆酒色食欲的浸染,有的是还未被三千繁华腐蚀的宁静与安详。街道两旁也没有小商小贩的吆喝叫卖,大多是独立的小门小户,青砖青瓦的古朴,有些相邻,有些隔着些空地,稀稀拉拉的,掩映着绿树,散落在这边境的平原上。想象不到,几里外便是厮杀的战场。夕阳下,落日的余晖给其晕染了些热度。多年后,当这里成了首屈一指的繁华都市后,谁还会记得它现在的样子。
走过一条街,停在街尾的茶寮前,小红迫不及待地叫道:“江伯伯,我们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们啊?”
内门的竹帘被挑起,走来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和蔼道:“小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屋子我一直收拾着,就等你们回来,先在这里吃个饭,便可回去休息了。”
几人吃了饭便回了江府。
江伯是江家的管家,江家老爷是个商人,看准这儿的地理位置有商机便迁来这里做生意,不想飞来横祸,生意没做成,却在几年前被灭门,当时,江家的双胞胎被江伯抱出来玩儿,幸免遇难。江家老爷夫人都是善人,从不与人结怨,江伯想不通这祸事如何会找上江家,便流落在外,不敢回老宅。后来,苏雩找到他们安顿他们重新住进江府,并保他们无事。那对双胞胎便是小红小蓝。
入夜,客房的灯还亮着,呈坐姿的身影透过纱窗朦朦胧胧映s,he出来。
苏雩敲了门,里面传来姬良臣低沉清醒的嗓音:“请进。”
苏雩推门走进,径直坐在姬良臣对面的桌旁,又径自地倒了杯茶,才缓缓开口,清冷的声调:“姬国主,可是在等在下。”
“自然。”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从在虞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总是半遮半掩的,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不过,还是不想说我是谁,解释起来太麻烦,到时国主自会明白。不过,国主可称在下‘阿雩’,‘风乎舞雩’的‘雩’,如此,在下便称国主‘阿臣’,如何?”不咸不淡清冷的声音,却说出如此...直接的话。
“好,我不问你是谁,不过,我们很熟吗?若我没记错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那个称呼未免太...亲近了些。”姬良臣笑。
苏雩未答,端了白瓷杯,啜饮了口茶才道:“我一直觉得姬国主是一个最不像也最像帝王的帝王,不会在意称呼这种末节。”
此话不贬不褒,怎么回答都不合适,于是也直接道:“那好,阿,阿雩可否告知你的目的,及你与苏沂的关系。”
苏雩轻轻笑了,捻了杯子在手里把玩:“终于到正题了,好吧,我的目的自然是帮你,与苏沂的关系嘛,他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尽管之前做过假设,可听到时还是不免震惊,不自觉道:“亲哥哥吗?为何我不知他有你这样的弟弟。”
“你不知的事多了,日后都会知道的,无论你愿意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最终都会知道的。”苏雩想起以前,不禁也有些怅然,起身走至窗前,抬头望着那弯新月,背对着姬良臣道:“本来不想解释的,但似乎不解释更麻烦,算了,我还是说给你听好了,不过,或许很残忍,我只说一遍,信与不信在你。”转身,又重新坐在姬良臣对面,仍旧是清冷的声音,却十分认真道:“阿臣,苏沂,我哥哥其实已经死了,死在五年前,他从不曾背叛过盛荆,也从不曾背弃过你们的感情。而在齐越做了多年国师的苏沂其实一直是我。”
苏雩等着回答,良久,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才听到姬良臣克制压抑却隐隐颤抖的否定声音:“不是。”
“是,我如何会诅咒自己的哥哥死。所以,和齐越的仗你还是认真些,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