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鹿往地毯上一坐,“潜水,在海里,鲸先生教我潜水,潜到很深的地方。那个海很安静,有时候海面上会下雨,下雨的时候世界很安静。”
“但是,下雪的话对更安静吧。”
“那个时候会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很吵的。”阿鹿笑笑,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栗栗,我们可能会有一阵子见不了面。”
“一阵子?不要!我、我是说,要多久?”
“不知道多久,”阿鹿心虚地别开眼,“我生病了,要做一个手术,恢复时间会比较长,长到栗栗会长大。”
栗栗皱眉,很凶,“我长大了你就不来找我吗?”
阿鹿轻声道,“栗栗长大了会忘记我。我也不能保证手术后能记住栗栗,搞不好还会死掉,如果是这样,你忘记我吧,这样会好很多。”
“会死掉!”栗栗伸手想拽住阿鹿的衣服,却一下捞个空,扑倒进阿鹿的投影里,“会死掉为什么还要做手术!”
阿鹿垂眼看栗栗软软的发心,他偷偷抬手摸了摸,没有触感,只是心里安慰,“为了大家,为了所有人。”
“所有人是谁!”栗栗带着哭腔问,和爸爸妈妈一样…“你不要我了吗?”
所有人,也包括栗栗呀。
阿鹿擦了下眼睛,稍稍仰头,“这是没办法的事。”
趴着的栗栗把头埋进毛毯里,闷闷道,“你要来找我,我会长大的,我会有很多钱,我会买下很多下雨的星星,我用这座城市命名其中最美的那颗星星,如果你不出现,我就把它给别人,所有星星都给别人。”
“好。”阿鹿起身,准备离开,“再见,栗栗。”我会努力活下来。
“抱抱我。”
“什么?”
“不要熊先生,你抱抱我再走。”
好吧。
阿鹿走进熊先生的身体,成人高的绒熊站起来,挖起趴在地上哭的戴立小先生摁进怀里,戴立小先生再也忍不住,伤心地哭出来。
阿鹿用熊先生的身体抱了戴立一宿,黎明时才离开。
他回到和鲸先生经常深潜的那片海,却见不到那头巨大的白鲸,只有一个长着大众脸的黑发青年。亡者之森的视线从直板游戏仪上离开,“这个状态倒是很久没看到了,有点怀念啊,你还是‘麟趾之一’的时候,能潜的深度比卢社深多了。”
“麟趾之一?”许多后来的记忆在阿鹿脑海里复苏,他记起另外一个名字卢社,身体瞬间长大成青年模样。来此接他的亡者之森一点也不吃惊。
“麒麟之足,一说马蹄,一说狼蹄,一说鹿蹄,lu系列的孩子产生的思维信息特征都很相似,在自由蓝客的圈子总被当成一个人,”亡者之森收起游戏仪器,“我们得快点离开,戴瑁那个儿子快崩溃了。”
“鲸先生,您认识戴瑁爵士?”
“他为薇薇安的骑士系列机甲配适数据生命的时候,我给他提供一部分我的数据,他为了感谢我,用我的名字‘白鲸’命名他一个思维链公司。”亡者之森想起什么似的,角色外壳溶解于深海中,巨大的白鲸出现在原地,“亲王博物馆里那架守望者不是我最初的本体,但也不要在驾驶舱里谈恋爱,我是有感觉的…”
“不、不会了,我知道错了!”
“那就回去吧。”
白鲸一口吞下发懵的卢社!
带着头盔的卢社抽搐一下,瞬间睁眼,鼻腔里浓烈的血腥味结结实实把他吓一跳,没他缓一缓,长大了的戴立毫不犹豫地拥他入怀,力度之大好像要将他揉碎,混进骨血。
“快吐血了。”卢社弱弱道。
“已经吐了。”戴立闷声闷气,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卢社居然听出一种属于栗栗的柔软哭腔,失笑,“不会吧,你哭了。”
“闭嘴,我在生气。”
卢社只好乖乖闭嘴,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人有点多,有海洞的,有国八的,利兹在和周舟讨论什么,王海客和国八局局长在吵架,吵什么听不太清楚,每个人好像都很忙。卢社拍怕戴立的背,“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别闹,你输着血。”
“很重要。”
终于确定解锁消息盒子方案的利兹回头,戴立和卢社不见踪影,现场只剩下好几个血袋,他淡定地回头,傻瓜才管他们。
戴立扶着卢社走在通向国八局物资库的通道上,深蓝帮了点忙,规划出最短的路径。伊甸计划清理后,所在区域废弃,重要的东西都被移走了,无关紧要却也不能示人的会和普通废弃物资混在一起,或回收重用,或分批处理。
深蓝利落地黑了物资库门禁,三下两下翻出卢社要找的东西——
一个杂物柜。
卢社打开柜门,内里的茶叶和茶具已经不见,他稍稍弯腰,在搁板反面摸到一张照片,取出来给戴立,“喏,我藏起来。”
“这是…”
看清楚照片的戴立睁大眼,一下明白过来,眼角发红,嘴唇颤着,好几次想说话,却又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是少帅大人垫脚啵了子爵阁下一下,不小心印下一个鲜血唇印。
“哇哦,烈焰红唇。”卢社笑笑,“还生气吗?”
“很气。”
戴立目光发暗,他扶住卢社,深深地吻住这个又讨厌又坏的家伙。
他生命中最晦暗的时出现一抹银光,明耀得让人心动,却总在晦暗消尽时自说自话跑掉,让他无处寻找,不知所措。
这次,他抓住了,就别想跑了。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