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同时推入我家大门的,是牛红梅和她的男朋友冯奇才。他们试图拒绝进入,但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抬了进来。我家的客厅里一下子站满了陌生的人群。有人指着牛红梅的鼻尖说,你把你的事情当着大家的面,向你的母亲说一说。牛红梅说我已经说过了。
那人说再说一遍,让你母亲听听。牛红梅低下头,她头上纸做的尖尖的帽子掉到了地上。
母亲抢先一步捡起那顶纸做的帽子撕碎,然后把纸屑砸到牛红梅的头上。母亲说不要脸的。母亲说完转身欲走,但母亲被人群拉住了。母亲被他们强行留下,做牛红梅的听众。
冯奇才与牛红梅平列站着。正当母亲被人群拦住的时刻,冯奇才向前迈了一小步。
冯奇才说让我交待吧。不行几个声音同时喝令他。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有两只粗糙的手抓住牛红梅的头发,他们问牛红梅说还是不说牛红梅的头发像是被扯痛了,她的嘴巴往两边咧开,发出一声尖叫。牛红梅说只要你们放手,我说。
那两只粗糙的手慢慢松开,牛红梅的头回到正常的位置,她咧开的嘴皮也恢复了正常。
她说我是妓女我是娼妇,我是流氓我是地痞。我不应该今天早上去找冯奇才,我更不应该跟他那个。那两只粗糙的手再次聚拢,拉扯牛红梅的头发。他们要求牛红梅交待得更详细一点。牛红梅说今天早上9点,我的胃痛。胃痛总得找医生吧于是我去找冯奇才看病。因为是星期天,门诊部只有冯奇才一个人值班。他问我哪里痛我说胃痛。他把我叫到门诊部的里间,并拉上了门帘。他把他的手按到我的腹部,问我是这里痛吗我摇摇头说不是。他的手在我腹部移动了一下。他说是这里痛吗我说不是。他好像是急了,他说这也不痛那也不痛,到底是哪里痛我说你再往下按一按。他的手开始慢慢地往下移动,我说再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他手在我的指导下,终于按到了他不应该按到的地方。
后来呢人群里发出了质问声。牛红梅说后来就那个了。你们是怎么那个的有人问道。牛红梅说那个就那个了,就像你爸和你妈那样那个。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母亲趁乱溜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大义凛然地站在牛红梅身边。所有的人都懵了,他们不知道母亲手里的菜刀,是拿来砍牛红梅的或是砍他们的。母亲说牛红梅,现在我来问你。
你跟他,母亲用手指了一下冯奇才说,你跟他那个,是你自愿的还是他强迫的牛红梅说自愿的。周围响起一片笑声。他们说牛红梅,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你母亲着想,为你的弟弟们着想,你把牛家的脸丢尽了。牛红梅说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母亲走到冯奇才的面前,母亲说那你呢你是牛红梅强迫的,还是自愿的冯奇才说自愿的。周围再次响起笑声。母亲在笑声中举起菜刀,缓慢地转过身。母亲说他们都是自愿的,他们没有犯法。你们谁再捉弄他们,我就跟谁拼命。母亲向前走一步,围观的人群就往门外退一步。母亲说滚有几个人从我家滚出去。双手抓住牛红梅头发的那个人,双手依然抓住牛红梅的头发。他说他们犯法了母亲问他,他们犯什么法那个人的眼珠转了几转,很自豪地说中央有文件,主席逝世期间,停止一切娱乐活动。母亲说主席都已经逝世一个多月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母亲提着菜刀走向那人。那人从牛红梅的头发里把手抽出来,然后捡起屋角的一张小板凳,准备和母亲一决高低。母亲说你不滚开,我就砍死你。那人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砍死我。
母亲的菜刀像一道闪电劈过去,我们都发出了惊叫。好在那人眼明手快,用凳子一挡,菜刀劈到了凳子上。冯奇才和牛红梅拉住母亲,母亲说你们不要拉我,他们已经把屎拉到我们的头上,我们再不反抗和自卫,今后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母亲挣脱冯奇才和牛红梅,往前一扑,菜刀准确地落到那人的左臂上。凳子从那人手里滑落,那人的右手捂到左臂的伤口处,鲜血渗出他的指缝。他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你等着瞧你等着瞧。
是我打破客厅的沉默。我说妈妈真勇敢,像贺龙元帅一样,一把菜刀闹革命。我不仅看到了血,还听到了刀子切肉的噗噗声。没有人附和我也没有人反对我,客厅里依然沉默着。我看见冯奇才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抖动。好不容易从他抖动的嘴唇里捎出一句话,他说我们惹祸了。
冯奇才的脸上冒出一层细汗,母亲用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母亲说有话好好说,不用惊慌,天塌下来老娘顶着。冯奇才说被砍的这个人名叫金大印,是省医院住院部的门卫。他有一大帮朋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在冯奇才的指挥下,我们用书柜顶死大门,然后每人手里拿一样武器。母亲仍然拿着那把带血的菜刀,站在书柜的后面。她说如果大门被他们攻破,我就是一扇怎么也攻不破的门板。他们进来一个我就劈一个,进来十个我就劈五双。我们被母亲的乐观主义精神逗乐了。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