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彣低声道:“这下唐知义要丢脸了,看他怎么收场!”
徐佑盯着唐知义的脸,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笑着摇摇头道:“唐知义城府不深,可你看他此时,镇定自若,毫不慌张,估计早就知道了这一茬,丢脸的恐怕是严老丈。”
左彣诧异道:“可听严老丈的语气,这个钤识应该是四宝坊的秘密,除了他没外人知道才对……”
“说的也是!”徐佑思索片刻,突然道:“上次咱们来四宝坊,不是见到一个侍者吗?今个这么大的事,怎么没看到人?”
“是啊!”左彣也觉得的不对头,道:“刘彖威逼利诱,搞的严老丈众叛亲离,只有那个侍者忠心,仍然留在四宝坊做事。按理说这会被唐知义打上门来,再怎么忙也该陪在严老丈身边须臾不离……”
“侍者?呃,郎君说的人我知道,他叫严成,是老掌柜的家养奴才,自幼便在身边跟着做事,最是乖巧的小人儿,上上下下都喜欢的紧!”
徐佑心中有了计较,道:“乖巧?我看是太聪敏了一些……”
“你说什么?钤识?好啊,狗东西还挺有心计!”
唐知义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使了个眼色,精瘦汉子随手从纸堆里抽了几张,对着太阳晃了晃,果然发现左下角有一个柳叶性状的钤识,不知如何锤压而成,薄的几乎不能察觉,唯有对着阳光照射,才能隐约看到淡淡的轮廓。
“快看,快看,真的有啊!”
“妙了,我也买过四宝坊的纸,却从来不知道有这么机巧的钤识!”
“唐行主说的没差,严老头果然是狡诈之辈。”
“说的是,观人心,要观其行,看他在纸上做的工夫,真是非一般的狡诈。”
众人议论纷纷,没人有几句好话,徐佑暗暗摇头,做生意从小靠的是物美价廉和大众口碑,做大靠的却是人脉圈子和行业垄断,严叔坚的四宝坊之所以没能做大做强,跟他的为人实在脱不了干系。
“如何?严店主,这次找不到推托的借口了吧?”唐知义怒喝一声,道:“去,把脏心烂肺的狗才绑了去见官,砸了他的四宝坊,免得以后再去坑害他人!”
严叔坚身子一软,终于支撑不住,直直往后倒去,正好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牢牢的将他扶住。
唐知义只觉眼前一花,门口已经多了一个人,定睛一看,脸色变得苍白,猛的往后退开两步,道:“是你!”
左彣扶着严叔坚站好身子,望着唐知义,淡淡的道:“今个的事我瞧见了,这些笔墨纸砚是四宝坊的没错,不过都是四宝坊造纸坊里造出来的残品,向来封存在库房,可以再用作椎治浆水的料子。只是不知被哪个别有用心的人偷走了,然后来污蔑店家。”
说完也不理唐知义,对着围观人群道:“此事说来简单,要么有人吃里扒外,勾结外人陷害家主,要么就是四宝坊以次充好,坑蒙良善。这位唐行主不必心急砸店,现在立刻去见官,公堂之上,几十棍打下来,谁撒谎,谁作假,谁是谁非,一查便知。各位若是不急,不如一同前去做个见证!”
唐知义说绑了严叔坚去见官,只是虚张声势,像他们这样的游侠儿,等闲谁愿意去衙门沾染晦气?所以砸店是真,见官是假,这会被左彣一挤兑,登时进退不得,又一寻思,就严成那个怂软的货色,一到公堂,别说几十棍子,只怕立时就吓得尿了裤子,一五一十的供出来所有。
“这……”
打又打不过,见官又害怕,唐知义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心里觉得是不是撞了邪,先在白白冒着风雪赶了几十里路,结果在由禾村挨了一顿暴打,好不容易跟金主刘彖拍着胸口保证这次不会再出差错,没想到又他妈的遇到了这个煞星。
“唐行主,要不这样吧,大家都是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闹的太僵伤了感情!”左彣笑道:“这些残品呢,由严店主原价收回,再给几位一点茶水钱,略表歉意。你们就先回去,若是有什么要求,私下里再商量,这大白天的,围堵这么多人,稍会被市吏看到,大家都不好过!”
唐知义没得选,只好就坡下驴,拿了两千文的赔偿,带着人掉头离开,至于离开之后如何跟刘彖交代,那就是他头痛的事了。
“散了散了!没热闹看了,都快忙去吧,再不去做买卖,马上就要闭市了!”
左彣驱散了人群,见无人关注,徐佑这才带着方亢和方斯年走了过去,道:“严老丈,还记得我吗?”
严叔坚缓了缓神,挣开左彣的手,老泪纵横,弯腰一揖到地,道:“今日郎君援手之德,老朽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