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墨答应了一声,正准备拿碗给二人舀粥,却被今日格外殷勤的梁将军劈手夺下。
“我来吧。”梁延嘴角的笑容就没压下去过,一偏下巴示意成墨先退下。
成墨识相地撒了手溜之大吉,梁延盛了满满一碗白米粥,回身送到沈惊鹤面前的时候,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洒了一点在他手背上。
“哎呀——瞧我这笨手笨脚,着实对不住。”梁延目光幽深地低头凝视沾了稠白米浆的手背,唇畔笑意愈发张扬,哪里找得出半分歉疚的样子。
沈惊鹤不可思议地瞪大了一双眼,看着自己手背上黏糊糊白兮兮的液体,气得全身发抖。明明是早已放凉的米浆,却将他整个手背连带整张面庞都灼得滚烫——
“梁延!你给我等着!”
第96章
京城, 洛街。
蓝底白纹的酒旗在风中高高飘展, 街边酒楼内, 掌柜倚着酒柜快速拨动着算盘,算了算这个月的进账, 面有愁色。
然而这片愁色却与一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大厅毫不相称, 店小二托着菜盘满头大汗地穿行于饭桌间, 时不时还得抽空吆喝着招呼门外刚踏进来的客人。
大快朵颐之后, 一个尖嘴猴腮、个子不高的男子一抹油嘴, 端起桌上酒碗咕嘟咕嘟直往嘴里灌。他一身平常装束,点起大几两纹银一坛的罗浮春却是毫不手软,脚边已是七歪八倒空了好几坛。
眼见着那人放下酒碗打了个酒嗝, 醉醺醺地就要拔腿往外走, 一直偷摸打量这边的掌柜连忙三两步拦在他身前,笑容为难:
“李家二小子,这个月你已经在咱们这儿赊了几十两银子了。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做小本生意的, 还是先……”
“滚开!没眼色的老东西。”那人一脚踹过去,口里不干不净地喷脏, “娘老子的……忘了我爹是谁了吗,啊?忘了老子就再告诉你一遍!我爹可是三皇子府里采买的二把手,一天经手的银子不知道有几百两, 能少了你这点?”
掌柜闪避不及, 被一脚揣中膝盖骨, 摔趴在地上。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 连忙一股脑爬起来,讨好地赔着笑。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知道的……”
掌柜心中苦笑,暗道你爹也不过是人家后厨一个说得上话的下人,若非主子偏偏是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三皇子,自己又何至于如此低声下气,每月亏损良多仍小心翼翼给人当爷供着,丝毫不敢得罪。
“知道你还敢拦我!”那人酒气冲天地又往前趔趄两步,一双油腻的小眼睛忽然不怀好意地眯起来,“——想要银子啊?”
掌柜讷讷道:“实在是最近周转不开,要不,要不你看着先把之前的账——”
“之前的账?之前的账,哈!你若有本事,就直接上三皇子府找我爹要吧!哈哈哈……”
那人气焰嚣张地大笑起来,肩膀故意用力撞开失魂落魄的掌柜,大摇大摆走出去,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店内方才不敢吱声躲老远看好戏的众人,此时又一个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边回到桌前用着剩下的酒菜,边放开了嗓门高谈阔论。
“这个李二未免也太过分了点,我一月统共也没来几回,回回来都看见他在这儿白吃白喝。”
有人嗤道:“呸!不过就是个地痞泼皮,若不是亲爹老子撞大运进了三皇子府,这会子还不知在哪条街上闲打屁呢!”
“……唉,你说这同样是人,怎么人和人之间就差那么多呢?”一个食客咂了口酒,忽然眼前一亮,“改明儿我也看看能不能攀攀关系。若是好运巴上了京里那位爷,下半辈子我都能横着走了!”
……
李二剔着牙摇摇晃晃回到自家那条街上,看见前头一个面容平凡的人影,眯着小眼辨认了一会,兴冲冲上前拍肩打招呼:
“哎,是你呀?好几天没见着你了。”
他身前的那个男子样貌普通,扔进人群里三秒就再也找不到,听见李二的话,轻轻笑了笑。
“最近过得怎么样?”
“好得很!”李二眉飞色舞,“还不是多亏了你。自从上个月听了你的话,把三皇子的招牌往那儿一摆,再没人敢找茬儿挑事。对了,你要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酒楼好好搓一顿。放心,不要钱!”
“好的,有时间一定来找你。”男子声音飘渺,又笑了一下,挥挥手转头一步步离去。
李二酒劲慢慢上头,看人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咂了咂嘴,也没多想,跌跌撞撞朝家门走回去。
“怎么样?”
安静的茶室内,香炉上似有若无地飘着白烟。阮淩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紫砂壶,往面前两个茶盏中依次汩汩倒着香茗,眼皮没抬,懒洋洋问道。
在他对面正端坐着一个谦谦如玉的白衣公子,气度出众,宛若谪仙,不是五皇子沈卓轩还能是哪位?
“回禀公子,新目标行事果如之前预想,十分成功。加上之前其他暗线的收获,大约已有三十余位三皇子府中仆役与其亲属被我们接触过。如今城内已有流言四起,皆道三皇子在京城一家独大,连府中下人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行事嚣张跋扈。民众暗地里都有不少怨言。”
回话的那人言罢,微微抬起头露出五官,赫然就是方才与李二碰面的那个面容平凡之人。
“做得不错,下去领赏吧。”阮淩轻快答道。
那人谢过之后,又如来时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