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回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甲子商队匆匆而来,又载着满满一车药材匆匆而去,彭彧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叶荣上车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彭彧却莫名接受到了那目光里包含的东西。
他慢慢仰头呼出一口白气,又回想起玄武神说的那句话:该记住你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该忘记你的人永远也不会想起。只是不知道那条龙究竟是想做前面的那个,还是后面的那个。
他走回西厢门口,犹豫再三还是进去了,在床边坐下说:“每次都是我守着你啊,就不能换换吗?”
他转念一想,又叹着气改了口:“算了,你都惦记了我两千年,我再多守你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俩就算扯平了吧。”
彭彧说着,下意识伸手想去摸对方的手,可这一握之下发现居然打不开,低头一瞧才发现李祎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攥得还挺紧,怎么都掰不开。
彭彧也不想真的掰伤了他,只好拍拍他的手背:“我说,松手,你攥着什么好东西,给我喽一眼呗?”
李祎也不知是真听到了他的话,还是单纯受契的影响,竟然真的慢慢松开了手指。彭彧终于把那物件扒出来,看清之后不禁一愣,随即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是那只木头重明。
“你这龙……”
他还想说什么打趣的话,终于没能说出口,不堪忍受地别过头去,眼底有些发烫。
这一偏头就看到床头搁着的小黄书,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某条龙第二次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翻到之前折过角、还没念完的那一页,慢慢地念出声来。
李祎终于还是没能撑过彭少爷的狂轰滥炸,在他抛出的杀手锏下折服。
他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彭彧一连好几天也没回自己那边,就跟他窝着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
从北海归来以后他也没有早起的习惯了,什么“天道酬勤”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这天太阳才挂起来没多久,他就感觉身边有动静,可意识太沉,一时间没能醒过来。
直到他感觉胳膊一空,这才骤然惊醒,发觉他始终搂着的人不见了,多出来一条小白龙,还正想往他衣服里钻。
彭彧心里一颤,看着那条不断挣动的龙,视线无端有些模糊。他深深吸进一口气,轻轻将对方抱起来:“你可终于是……”
谁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小白龙忽然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唤,似乎十分委屈。
彭彧登时愣住——他从来没有听李祎发出过这种声音。
小龙拿爪子扒住他的手指,继而竟张嘴轻轻地啃咬起来,彭彧被舔了满手s-hi漉漉的龙口水,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难以置信地猛然翻身坐起,语调不自觉抬高了几分:“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小龙被他吓得一个哆嗦,瞬间不敢动了,浅色的龙目里充满了惊恐。彭彧再不敢相信也肯定对方不是装的,心里窜起莫名的恐慌:“你给我变成人……快点!”
李祎立刻化回人形,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整个人趴到了彭彧身上,后者握住他的肩膀,发现他不仅惊恐的眼神全然未改,还全身都是僵的,在不停地颤抖。
彭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不祥的预感,试着唤道:“李祎?”
对方听着他缓和下来的语气,慢慢不抖了,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迷茫。
于是彭彧又叫:“常泽?”
这回李祎有了一点反应,目光微微一动,又发出一声龙的叫唤。
彭彧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一把将他扣进怀中,附在他耳边不断用脸颊摩擦他的头发,轻轻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祎没挣扎也没动,好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彭彧紧紧地闭上眼,感觉自己真的是太累了,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他好不容易将龙抢回来,好不容易等他苏醒,最后回来的却是个被契冲击坏了神智的傻子。
边崇已经死了,他也不能再把他拉出来鞭尸,以解心头之愤。
“小傻龙,”他终于只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你傻了我也要你,可你得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个傻子。周淮说了,龙的恢复能力是不可预估的,我相信你会好,我给你时间,我等得起……你先答应我你会回来的好不好?”
李祎还是疑惑地看着他,然而因为契的作用本能地点点头,彭彧就好像得到了什么承诺,用力地微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龙王从不食言,是不是?”
李祎只好又点了一下头。
彭彧便如释重负地起床穿衣,让对方化回小龙趴在他肩膀上,思来想去还是又跑了一趟济人堂,随后无功而返。
周淮只给了他一点白泽留下的瑶池玉露,说:“听天由命吧。”
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青龙族广布“润物”之术,朱黎和狐十七来看过几趟,之后因忙着早日帮人间回归正轨,也各自出力,没怎么再来过。
倒是白虎族给他传来书信,说白卓有身孕了。
彭彧忙回信道贺,又分派一番家事,安排商队之类,竟也忙了起来。
似乎签过契后他从那龙身上分得了一部分力量,虽然无法主动使用,但回春术却在偷偷帮他修复屡次受损的五脏,新伤旧伤一并痊愈,哪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