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盎然的趣味和外露的不屑仔细观察着,内心隐晦地遏制住所有悄声萌发的情愫,曾经有人将他抱上九天最高远处,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诫过年幼的他,不要与人过分亲近,然后松开手,任由他狼狈坠落。这教训过于刻骨铭心,令他深知,任由这些情愫发展下去,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无法自拔地爱上这个人,爱上他无意间的每一缕微笑,爱上他转身后的每一粒落尘,然而这与地狱又有什么区别,他付出的所有感情终究同样会成为握于人手的刀斧,冷酷斩落在他的躯体和骄傲上,就如此刻,他定定盯着人族皇帝眉角的鲜血和他哀测的眼睛,所有的严厉和怨憎忽然都被诅咒般的厌烦所替代,他松开手,从牙关中挤出话语:
现在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还愿意让我走,愿意下定决心,忘掉你的复仇吗!
太迟了吗,还是太迟了吗,人族皇帝满怀绝望地想,对于他们人族而言,被爱已是万难千险,然而被爱以后,为何却仍然不能得到满足?
他无法遏止地想到母亲曾经定定注视着渐起的雾霭,对着遥远天际里那些随着夜幕降临盘旋归巢的鸟儿们,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你对鸟儿太好,它们会飞走的,是鸟,就应该关起来,想飞,就把他射下来。现在他已经全然明了白雪女皇内心所经受过的所有踟蹰,而一脉相传的宿命也追逐着在时光中啃咬他的足跟,但他已经厌倦了,厌倦了母亲的冷酷和悲哀,厌倦了父亲那些没有结果的等待,厌倦了满怀无望地付出感情却只得到大梦醒觉时的冰冷床榻作为回报,不,他决心要做不一样的事情;
我愿意,人族皇帝忽然说,语音急促而轻忽,目光捕捉着羽皇那莹蓝的眼珠,捕捉着当中映出的幽魂般的自己,我愿意忘掉这些,我愿意和你叔叔回信,我愿意把战火从南羽都上移开,这些我都愿意。
羽皇已经惊讶得麻木了,然而人族皇帝那不甚相称的轻语中却仿佛包含着某种柔情的蛊惑,他不由追问道;
你想要什么?
人族皇帝没有回答,他沾着血迹的手指犹豫着,踌躇着,试探地抚上了羽皇幽峭秀丽的侧脸,而羽皇没有阻止他,毋宁说,他甚至隐约觉得,自己正期待着这一刻,或是一直期待着这一刻,虚无而又旖旎、午夜浮动时令他浑身躁动、难以启齿的一个梦,他疯狂地想象过,也疯狂地唾弃过这样想象的自己;
他听到人族皇帝用很低、却异常笃定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