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轻人独自来吃拉面可是少见得很,呼朋引伴一大帮倒是有的,只是都奔着西餐去,什么夹心三明治奶酪披萨火腿培根汉堡,根本不把传统美食放在眼里,”老爹悠悠长叹一口气,“杏子小滑头,我就猜是你把人家拉过来的,可不是一样的校服和年纪。”
“那还不是在为您创收么老爹?”佐仓杏子的脸上闪耀着光彩,既是因为美树沙耶加的守约,又是因为这份出乎意料的等候。
帘子被掀开了,年轻的帮工厨子端着餐盘走了出来,四碗加了各种配菜的足量叉烧拉面的香气徐徐飘散在空气里。拉面师傅则端着几份炸花枝丸,用剩余酱料刷过的烤鸡肉粒和用各种多出蔬菜拌好的可口沙拉。
“太抱歉了!让您二位做这种事……”佐仓杏子紧张地搓了搓手,今天因为美树沙耶加的到来,竟然兴奋得全然忘记去完成自己分内的责任。
“行了,吃吧,”老爹打开柜台插销,随手将一把凳子端到桌边,“这是杏子的同学,叫——”
“沙耶加,美树沙耶加。”美树沙耶加微微鞠躬,向两人一一问好。
“去拿五双碗筷,杏子。”老爹大咧咧地坐下了,吩咐道。
“那个,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不用——”美树沙耶加连声推辞,佐仓杏子拉了拉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走向后厨。
“嗯?你是觉得咱店里的东西不好吃?”老爹严肃地转过脸,眉间皱纹加深了几道。
“不是,我是饱了……而且在节食减肥。”美树沙耶加开始搪塞,虽然她确实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的脂肪,如同每一个青春期的少女。
“我们家的料理可是吃不胖的,你就尽管放心地吃吧!”老爹眯起了眼睛,接过佐仓杏子递来的筷子,“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忙着说要肥要瘦,其实人不都是那么回事么,唉……”
拉面师傅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谢过佐仓杏子。厨子则是直接埋头大吃,吸哩呼噜的声音盖过了老爹的说教。
“你跟我吃一碗吧。”佐仓杏子坐到她身边,小声地说道。
“好的。”美树沙耶加答应后立刻后悔了,只见佐仓杏子流水似地将大碗里的面条,乌冬,豆芽,卤蛋,大虾,叉烧和其他菜色拨了许多到自己的碗里,堆得都冒尖了。
“别,够了,杏子!你自己还要吃呢,忙了这么久……”美树沙耶加望着笑嘻嘻的她,后半截话实在说不下去了。
收拾完了碗筷,佐仓杏子一一向店里的人们道别,拉着和美树沙耶加一起钻出店门。皎洁的月亮将她的光辉披向大地,见泷原的商业区并没有因为入夜而安静下来,相反,黑夜彻底唤醒了它那份比白天更加旺盛的繁荣活力。
“我啊,今天真的是超——高兴!”佐仓杏子甩开美树沙耶加的手,在路上步履轻快地转了几个圈,最后停在她面前,歪着头笑了起来。
“别疯了,小心撞着人!”美树沙耶加紧张地望向两边,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们。和闪烁不停的霓虹灯、五彩斑斓的饰物、林立的店铺、衣冠楚楚的男女们和奇装异服四五一群的街头少年团伙相比,她们两个加在一起的存在感也实在太过微渺。
“你怕什么?”她满不在乎地挠挠头,红色的发丝随着手部的动作一起一伏,“话说,今天过得怎么样,沙耶加?”
“诶……这个……”算是歪打正着地被问中心事,美树沙耶加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将系在心头的疙瘩一吐为快。
“嗯,受到欺负了?”佐仓杏子微微蹙起眉头,凝视着她变幻莫测的表情。
“啊,不算什么……恭介他根本都不把我当成‘女孩子’看呢,怎么会欺负我,嘿嘿……”干涩的笑声伴随着连自己都不愿意理解的辩护,美树沙耶加快步走向前方,“我们快走吧。”
“等等,”佐仓杏子拉住擦身而过的她的袖子,“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记得你会对我当面撒谎啊。”
回答她的唯有沉默,她望着她的侧脸,蓝色短发下的双眼盈满了类似悲哀的晶亮碎片。
“我真是败给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她叹了口气,“我们慢慢走,边走边说,这里到地铁站不算近,总归能讲完的。”
美树沙耶加点了点头,从今天的事情开始说起,越说越多,越说越长,居然一直追溯到了她和上条恭介的幼儿园时期。佐仓杏子时而沉默,时而吃一两口随身带的零食,时而插一两句,时而对着空气发呆出神。
她们在站台的座位上讲讲谈谈了大概半个小时,而美树沙耶加承担了90以上的对话。她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说了自己对上条恭介的感觉,志筑仁美对上条恭介的态度,她和志筑仁美之间的微妙关系,上条恭介永远捉摸不定的表现。
“真想听听……恭介心里的想法,”她将脸埋在双手里,喃喃自语,“如果能亲耳听到的话,总比现在这样悬着,要好太多,太多,太多了啊。”
进站列车的车门打开了,随着报站的甜美语音,进出车厢的乘客让站台一时变得嘈杂混乱。半分钟以内,又再度回归到安静的状态。
“我觉得啊,你就是想得太多。”佐仓杏子平视前方,淡淡地说道。
车门关闭,随着提示音车厢开始缓缓启动。从窗内可以窥见里面的人们或坐或站,或昏昏欲睡或双眼无神,或夹着公文包或拿着手机或戴着耳机,唯一不变的是脸上那份劳作一天的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