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昀道:“内忧外患,饶是潘家,也支撑不了。”
晋原帝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可行x_i,ng,半晌他忽然道:“你说一个潘策朗的死,让他的父亲心怀怨恨,这是一个潘家自己都难以预料的隐患,可见杀人至亲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对吧?”
“他们……”少年正要继续说,忽然看见皇上身后的李琛微微一动,朝他摇了摇头。
叶知昀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晋原帝这句话意不在潘家,而是他。
杀人至亲血海深仇——他爹镇南大将军的死和皇帝脱不开关系。
叶知昀明白了,皇上这是在跟他确定他对叶朔烽之死的态度,对方清楚他心里有怨恨,可这股怨气必须没有胆子朝他使,转而全向作为一把刀的杀了他父亲——潘家撒去。
“陛下。”叶知昀道,“天地君亲师,臣莫不敢忘,元年大雪见您之时,到今日,至往后亦是如此。”
晋原帝大笑起来,连说了两个好字,“探花郎的位置是你的了,你年纪轻轻,朕原本还觉得太早了,现在看来绰绰有余。”
“谢陛下。”叶知昀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听见几个翰林都说了句恭喜,他便拱手以礼,看不出意味地牵了下嘴角。
晋原帝扭过头,“燕王,你府里可是出探花郎了,当初救他的时候,可曾想到有这一天?”
李琛把手肘搭在燕王的肩上,抢先叹道:“哎,老头子高兴得回去该买串鞭炮放了。”
晋原帝又对叶知昀道:“至于沈尚书的公子沈清栾,我看了他会试的卷子,颇具才华,他若是正儿八经来殿试,不入翰林院做修撰可惜了。现在朕想了想,就让他去洛阳做事吧,待有所成再入朝为官,未尝不可。”
叶知昀心里一凛,这样的差事交给沈清栾,可不会像是说的那样好听,但此刻别无退路,只能应下:“是。”
十日后,张榜游街,皇上赐宴庆贺新科进士。
皇宫御花园中进士们齐聚一堂,喝酒打诨,热闹至极,潘怀跟几个世家弟子玩完了投壶,不知是谁提起行酒令,众人又汇聚在一起击鼓传花,一阵欢声笑语。
潘怀难得输了一轮,被他们起哄混乱喊道:“榜眼快来喝!”
“别用杯子了,用碗,去拿最大的来!”
“咱们不醉不归,可别像状元郎那样,也不跟人说话,摆什么清高!”
旁边的年轻公子挤了挤说话的那人,促狭道:“袁家的事大家都知道吧,他赵安一个家仆混到状元郎的位置上,当然眼高于顶了!”
“潘家的公子还没有发话呢,哪里轮得到他摆架子……”
潘怀笑着摇了摇头,“大家别吵了,我敬大家一碗。”
他那一碗酒还没有饮下,忽然听见另一头响起一阵喧哗笑声,诸多进士们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似乎是有什么人进来了。
潘怀听见旁边一个公子好奇问:“什么人啊?这么大阵仗,难不成是皇上来了?”
“皇上早上不是带了朝臣将领们打猎去了,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们的疑惑很快被解开,只见人群如同潮水向两边分开,一名身着天青色布袍的少年走进来,他正带着浅笑跟旁边人低声说着些什么,长发只用条布带松松系着,面容冰雪般的白,乌黑修长的眉,温玉似的眼,端得一幅诗画里的人物。
相较一群锦袍华服的进士们,那人的打扮着实素净,仿佛消弭了几分宫宴的浮躁之气,清风朗月,顷刻间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
潘怀这边众人当即起哄道:“探花郎来了!”
“呦,今天最后一位主角可算盼来了!”
“叶公子快来坐,咱们击鼓传花怎么能少得了你,好大的日子不喝一杯可说不过去!”
叶知昀几乎是被他们拉着扯着到案几前,他站定后一抬眼,潘怀将满满一碗酒端在他的面前,笑道:“探花郎,请。”
自从皇榜公布登科进士之后,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经过一传十十传百,再过几日张贴到各州各县,就是场一举成名天下闻的盛事。
赵安、潘怀以及叶知昀三人恐怕是历年以来,遭受议论最多的三鼎甲,百姓们不仅对他们打马御街前争长论短,更对他们的身份家世津津乐道。
最受瞩目的应该就是赵安,关于他的话本子都流传出来了;叶知昀是罪臣之子,但有救驾之功傍身,朝野侧目,到哪里都为人拥簇庆贺。
在宫宴周围一圈人嘈杂声中,叶知昀抬手接过碗,仰头将酒饮下,把碗在半空中倒扣过来,滴酒未落。
众人纷纷叫好。
潘怀脸上笑意渐深,“探花郎好爽快,再和我们来一轮?”
第45章
那些公子们立刻又把斟满了酒, 叶知昀身后的司灵探出头,道:“我来。”
在座不少人都是鹤亭书院出身,自然认得他, 司灵与人相处相当明白扬长避短, 经过殿试,从茶馆跑堂摇身一变, 堪堪成了三甲同进士,众人一边恭喜一边调侃。
司灵不以为意, 咕噜咕噜喝完了酒, 被辣得嘶嘶吐舌头, 众人一阵发笑,继续劝酒,七嘴八舌地说不醉不归。
叶知昀和他勉强又喝了两杯, 正招架不住,见到旁边程嘉垣走过来,当即去把他拉到桌边敬一杯,“程大人, 咱们同是江祭酒的门生,一起录为进士,往后还需互相关照, 你也来喝。”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