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黎宏的表情,黎华怕他继续追问,便先发制人,抬高了声调:“难道我不能一时兴起刻两行字,过一会儿觉得它太蠢而把它刮掉?”
言外之意便是“我一个工部侍郎,难道在自己的家里都不能在不危害国家社稷安危的前提下,凭个人意志糟践我自己家的东西?”
“能能能!爷儿,没人比您更能了。”黎宏忙哭笑不得地答,便不敢多说,又叫人从库里搬来了一张乌木桌子。
黎华就寝时看到屋里的新桌子,心里不禁有点失望。
又过两天,还是夕阳西下,漫天泼红之时,铮铮几声,窗棂上又多了一排针。
黎华兴冲冲、急忙忙、大步流星走到桌前。
桌上并没有刻字,却有一封信笺,安安稳稳地躺在桌子中央。
沉黑的桌面,洒金的信笺。
恍若污泥中亮闪闪的一枚金钗。
分外出挑,一如李轻烟。
黎华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俯身将它夹在指间,轻轻甩了甩。
听其动静,信里并无机关,只有一张字条。
他手指一挑,便把它挑开一个缝儿。
果然只有一张字条。
熟悉的字迹,仿佛每个字都嚣张跋扈、高高在上——
“他妈的你儿子把我的尿都踢出来了!”
黎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赶紧捂上嘴,四下张望。
还好并没有人。
他都能想的出来李轻烟写这个字条时气急败坏、万分窘迫的表情。
黎华把纸反正的看了又看,确定并没有看到“阅后即焚”这样的字样。
便喜滋滋地小心翼翼将它折好,塞回信封里,收进了怀里。
连第二天他上朝的时候也揣着呢,真是怀揣粗鄙之语,耳听治国之言啊!
此后,黎华隔三差五便会收到一封“家书”。
有时只是寥寥数语,有时又婆婆妈妈、洋洋洒洒,五六张纸写的满满登登;
有时满眼的都是粗鄙之语,有时候又遣词造句,极为文雅。
有时纸张皱皱巴巴、污迹斑斑,有时又特别的整洁,连个折痕都没有。
但是,信中从来没有家国要事,字字句句,全是过日子的那些j-i毛蒜皮,都是李轻烟最真实的生活。
黎华都一一小心收藏。
没过许久,零零总总攒起来已有一小摞,捏在手里,和握着李轻烟的手一般薄厚。
只是缺了那股微凉的触感,隐约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