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还有当年段秋铭绑上去的秋千,木板已经变得松散,连带着浸透了雨水的绳索看起来也陈旧不堪,似乎一用力就会被扯断。在春寒料峭的时节里,破旧的秋千与已然缀满了青梅的满树绿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阵微风吹过,便在段秋铭的视线里轻轻地摇晃着。
筐里有姑姑用去年这个时节的梅子做的酒,透过玻璃做的瓶子泛着浅淡的金色,不用打开盖子就已经能联想到那股清冽带着微酸的甜味,滑过喉咙的时候带着怎样诱人沉醉的魅力。吞咽着口腔里条件反s,he生出的津液,段秋铭垂下眼帘,弯腰将梅子酒放在了碑前。
像小时候那样盘腿坐在地上,把宽大的手掌覆在小天儿的名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童年的挚友分享着一年来的生活,这已经成了段秋铭的习惯,馥郁而酸涩的气味透过身后的树环绕着自己,鼻腔里似乎充斥着难言的情绪。恍惚间,听见了梅子被风吹落的声音。
尚未成熟的果实是不会落下来的,这样想着,扭过头就看到一颗落在秋千上的梅子。周围没有散落的梅子,这么透着青色的一枚就格外显眼,随着轻轻晃动的秋千在木板上小幅度地滚来滚去,却没有滑到地面上去。段秋铭觉得这场景有些新鲜,仿佛梅子有了自己的意志,走过去把木板倾斜,尚未成熟的梅子就骨碌碌地滚到了地面,停在潮s-hi的泥土上一动不动了。
段秋铭付之一笑,刚刚转过身去,又一颗梅子穿过枝叶不偏不斜落在了秋千上。
又一阵风拂过耳畔,再次摇晃起来的秋千,发出了吱呀吱呀细微的声响。那枚刚落下的梅子,像前一颗一样悠然地在木板上滚动。只是一颗梅子而已,段秋铭却好像能感受到它的喜悦,伸手去触碰它,用修长的手指举至眼前,来回打量,躺在手心里的梅子并无异样。
取过一边的小筐,把手里的青梅连同地上那颗一并捡起来放进了筐里,梅子落进筐里的瞬间,除了落进筐底的闷响,同时又有一声熟悉的碰撞声。扭头一看,秋千上落下了第三颗梅子,依然不偏不倚地掉落在原来的位置,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
这是巧合吗?
盯着它随着秋千的幅度摆动,段秋铭觉得,所谓见鬼就是如此。
纵然如此,段秋铭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事实上经历了父母和好友的离世,早就让他的x_i,ng格坚强到无所畏惧的程度。他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将秋千上的梅子捡到筐里,跟预测的一样,又一枚落了下来,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不一会儿小小的筐子就盛满了新鲜的青梅。
握着一个梅子放在距离鼻尖一两厘米的位置,深呼吸一口果然是酸酸的味道。
夕阳西斜的时候,段秋铭要回去了,临走时还看了看秋千上的那枚青梅。
如果这棵树有思想的话,他是说如果有,一定是很喜欢这个破秋千了。
☆、第三章 非要跟着去吗
带回去的梅子被姑姑一枚枚洗干净,预备着明天就晾出去,蘸着水汽的梅子一个个摆在桌子上,从侧面看过去能看到细细的绒毛,有些晶莹剔透的质感。等到这些果实被风干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用来泡别具风格的梅子酒,梅子存不住,可是梅子酒却能存上很久很久。
那时候自己的妈妈也做过,段秋铭有些零碎的记忆。
这些无一例外稳稳当当落在秋千上的青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次日早上,好奇心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唤醒了段秋铭。隔壁房间的家人们还在熟睡中,披着外套掩好门,段秋铭带了一块青团就朝着昨天的方向赶了过去,清晨的露水沾s-hi了他的脚腕,唇齿间艾草的香气似乎让周遭的寒气没那么难耐,看不清的路似乎也没那么漫长。
等到了的时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那棵梅子树借着晨光洒下了一地斑驳的光影。段秋铭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略微柔和下来的眼神转移到墓碑的位置,小天儿的名字和生日还是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饶是段秋铭那种好脾气,也不禁眉头一皱,脸色复杂地盯着已经只剩下一口的梅子酒。
稀薄的液体心虚地覆盖着瓶底,拿起来晃一晃,那点可怜的分量在瓶子内壁碰撞时发出了四舍五入等于没有的声响。瓶口的盖子果然被人拧松了,等等,这不是拧松的痕迹,铁质的盖子上还留着一小排细碎的牙印,这个偷酒喝的人居然是硬生生咬开的。
且牙印很凌乱,看得出是每个角度都试了一遍,才如愿以偿啃开了。
很快又发现了新的罪证,祭台上前一天还整整齐齐码放着的青团也是被人偷吃过的痕迹,鱼r_ou_馅的被咬了一口就扔开了,芝麻馅的咬了几口,花生馅的吃了大半,估计是比较喜欢。而在几个看似完整的青团的背面,拿起来察看果然都不出意外被留下了试吃过的小牙印。
看起来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什么叫作做贼心虚。
手里的青团还泛着新鲜的光泽,环顾四周,却连个脚印也找不到。
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段秋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