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早知皓首双亲跪地哭劝华章留后,若早知他自幼订亲妻子以死相逼,若早知他洞房花烛等同于灵堂送行,白雪秋绝不会放手。
玲珑剔透一片苦心,只余一副袖箭,半生追悔。
白玉堂让白喜把它送来,本来是想物归原主,又觉得这意思不吉利,所以搁置。
展昭试着把袖箭戴上手臂,果然比他少时练过的不知好多少倍。严实合缝,轻巧体贴,如同身体的延伸。箭尖j-i,ng光闪烁,白雪秋殷殷目光穿透数十年岁月,手指从往事中伸出,把住展昭手臂,像是承诺与祝福。
日后有需,不辞冰雪。
展昭穿上衬衫,珍重地用衣袖把袖箭盖好,心中默应:
白家有需,冰雪刀枪,展昭不辞。
银灰色勃朗宁的弹匣轻响,展昭把八颗子弹一颗颗放进怀里,换上沉甸甸的新子弹。
墙上挂钟指到九点十五。
展昭和挂钟对表,把快的一分钟拨回去,出门。
赵珏就住在隔壁,展昭路过时敲了敲门,赵珏不在。
月光照着海面,乐声在甲板上飘荡。彩灯辉煌,香气萦回。甲板四周临海设了一排排座位,侍者往来穿梭,送酒倒茶,中间的临时舞池里,一对对身影正舞得欢畅。
展昭站在船舷栏杆旁,目光滤过欢愉的人群,没有看到赵珏,却一眼就发现了那身熟悉的亮白。
白玉堂正端着杯红酒,坐在休息位上,和几个英国商人有来有往地谈笑风生。舞曲结束,大家纷纷回到座位上等待下一曲,一个浓妆艳抹的满洲女郎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坐到白玉堂对面,风情万种地向他送着眼波。没说几句话,伸出涂抹润艳的蔻丹,拈着张洒香水的小小名片,向白玉堂眼前一撩:“堂次郎君要不要请我跳一曲?”
白玉堂笑眼弯弯,容色灿烂,接过名片,佯吻一下c-h-a进衣袋,向两边的人点头道声失陪,彬彬有礼地向女郎伸手相请,牵住她的纤手之后,他朝乐队打了个响指。
指挥躬身,大声说道:“下面这一曲,送给美丽的芳子小姐和多金的堂次郎少爷!”
鼓点轰鸣,舞曲响起,强烈的节拍让人头晕目眩。女郎惊喜甜笑,白玉堂抬手一带,和她在舞池正中旋转起来。
泽琰二少在上海滩十里洋场手段了得,在任何场合,只要他想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就没有别人的份。他身材本来健美劲韧,跳起舞来潇洒奔放,有型有样,加上面目英俊,眼神磁闪,似笑非笑的嘴角向上一勾,简直要勾走全场女人心。芳子红唇微张,转到白玉堂怀里时总用肩膀又挨又蹭。而这些搂腰把臂的动作,白玉堂却十分有度,只用手腕轻轻作势。这番君子风度,更迷得她无可无不可了。
白玉堂转了几圈,一眼看见展昭。
彩灯明月,海浪浮金的背景中,他站在人群外面,一身蓝色,独自拿着杯奇蒂安诺,凭栏自品。
喧闹的音乐,旋转的人群,仿佛一下都归于静寂,那道蓝影静好如昨,一似初见。
白玉堂心都飞出舞池,只想快点熬完这支舞了事,芳子却贴胸挨颊地不停抛媚眼,烦得白玉堂差点踩到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