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个人说的话起了作用,阿福每次到后院来,都要指着蓄水池奶声奶气告诫大家,让人都别靠近了,把一家人都乐的不得了。
干旱带来的影响慢慢扩大,日日太阳毒辣,烤的柳树叶子打卷,老黄狗焉巴巴的吐舌,连树上的蝉鸣都显得格外恼人。
人也因为这份燥热,没了一丝精气神。
前头河沟里的水位也眼见着浅了下去,以往浅水处都裸露出来,张开了寸大的皲裂口子。
气候如此恶劣,紧张的情绪蔓延开来。
大部分村里人学着海棠家的样子,在前后院里挖池子,没日没夜的往屋里担水。即便是平日里懒散些的人家,也不敢这时候偷懒耍滑了。
村南头的盐矿也停产撤人了,听说城里干渴死了许多人,闹了民乱,官衙里的人手不够用,便把开矿的,守矿的都调走了。
南头只剩下光秃秃的几面围墙,以及空落落的几栋屋子,没了这些官衙老爷,村里人说话都敢伸直脖子了。
第172章:旱情(二)
旱情太过恶劣,官爷们的撤走,在清水村里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农人的心思都被旱情所牵,日日忙着取水,浇地,哪里有心思管其他。
倒是便宜了村里的野小子们,往日里被家里长辈耳提面命,走路都绕着南头走,只道这矿场里藏着什么吃人妖怪似的。现在好了,没有了凶神恶煞的官爷把守,这群孩子便跟一群野鸭子似的,日日翻墙爬院,跑矿场里嬉戏打闹,吃了竹鞭炒肉也阻拦不住小子们的热情。
桩子也参和了进去,日日都要野出去,都快玩疯了。
张二娘阻了他几回,明面上拦住了,转眼一个不注意,又让他跑没影了,家里事务繁多,又有个小娃娃要照看,哪里能时时盯着桩子,如此几回之后,张二娘便也作罢,随他去了。
现在地里已经干涸,寸大的裂口处处可见,田野里荒芜一片,没有半点生机。
只有家里的菜园子,还能见着些葱绿,这还是张二娘一日三次浇水抗旱的结果。如若有丝毫惫懒,可以肯定这三分地的菜园子也要保不住。
张二娘不得闲,家里的主力大山更不得空。除了跟着张二娘一起担水,灌蓄水池,灌菜地,还要祭祀。
上了年纪的老人说,长久不下雨,这肯定是得罪山神爷和龙王爷了。
不止男人这么想,连村里妇孺都这么认为。
祭祀便被提上了日程,顶着大太阳,全村的男人都虔诚跪拜,就指望着能够感动神仙,迎来一场久违的大雨。
这样大型的祭祀隔几天就来一次,比起往年频繁了许多。
祭祀照样和女人没关系。
有一次海棠偷偷透过院子门往旷野处张望,远远见着远松穿着繁复的大袍子,裹得严严实实,一板一眼的走着奇怪步伐,唱着奇怪的词语,做着祈雨的仪式,男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虔诚呼应着他
海棠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时代对巫术神灵的信仰极为强烈,简直到了极致。平日盖房,婚嫁,出行都要占卜,更不必说现在这百年难遇的旱灾了。
每日祭祀前,大山都穿着正式,规规矩矩生怕得罪神灵,顶着烈日,一场祭祀下来,他头发湿透,汗水也润湿了外衣,脸上神色疲惫,似有中暑之象。像他这样的壮年人都扛不住,更不必说哪些老翁。
但依旧扛不住心里那份虔诚的渴望。
祭祀三日一次,从未间断过,即使有中暑的老人被抬着回来,依旧还是打不断这份坚持
海棠心生无力,明明知道他们这样的举措没有丝毫意义,只是寻求心理安慰,却也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一个小女孩,人微言轻,即便说了,也没人会听她的。
即使真有人信她所言,这一番言语下来,也是让人心生绝望,也没有丝毫益处。
海棠叹口气,望着满天白晃晃的日光,心里的压抑更甚几分。
晚间,太阳落山,火烧云铺满整个天空,整个清水村都被印染成了诡异的红。
石头媳妇上了海棠家门,进屋找了个借口,就要拉了张二娘往门外去。
小阿福刚洗完澡,已经迷迷糊糊要睡了,张二娘赶紧把娃娃往海棠怀里放了,随着石头媳妇出去。
村里家家户户院门大敞,希望能多迎些风进屋。
张二娘摇着蒲扇,驱赶周身的蚊虫,忍不住拉了前头的石头媳妇,问道:“嫂子,这急冲冲的叫我来,是何事啊?”
石头媳妇左右张望一番,见周围没人,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上一回,你不是拜托我去打探那周家孩子吗?我给你问啦。”
“哎,哎,是咋样的人啊?”张二娘心喜,也好奇,赶紧追问。
“好倒是好,家事,样貌都成啊,只是我听镇上刘媒婆说啊,这孩子有个腿脚不灵便啊”石头媳妇叹着气,遗憾说道。
张二娘这话听完,心里咯噔一声,这火气就上来了。
“该死的王媒婆子,安的什么心眼子,我家好好的闺女,她要配个瘸子给我儿,不行,下回她再登门,看我不打瘸她的腿。”
张二娘生气,手里的力道便使了个十足十,蒲扇被她摇晃的呼啦呼啦直响,自个的头发都被吹得满头飞舞。
“弟妹消消气,消消气这媒人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啊。王媒婆估摸着也是不晓得这事儿呢。我听那刘媒婆说了,这王媒婆作事还是个靠谱的,她要知这周家儿子是个瘸子,也该给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