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路中,他见到了宫里许多相貌妍丽的少年少女,在园间嬉闹。
凨族人大多生得美艳。这一族被世人发现后,就惨遭掠夺。令人发指的是,黑市里有人贩卖凨族人。达官显贵,名门望族都有收纳、互相赠送凨族人的癖好,并引以为荣。凨族人几乎是被当作物品或者奴隶来看待,他们没有自由,也没有被平等看待。
“我阿娘是凨族人。”言昭含说,“我想尽自己的一点力。”
孟透说:“养活这么多人,肯定很辛苦吧。”
“他们都很乖巧,不会给我添麻烦。”言昭含说,“各门派每年都会给袭且宫送些贡品,那些财物够整个宫生存大半年。有些成年的、从袭且宫出去的凨族人,也会回来救济这些孩子。”
“他们有先生吗?”
言昭含没想到孟透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他说:“先生不敢来这里,所以之前是灵娡在教诲……她是我师父黎华真君的独女,你应该听说过她。”
正说着,先前见到的那个小女孩,拉着一个娟秀清丽,眉间有一记朱砂痣的姑娘走了过来。
小女孩遥遥一指:“灵娡姐姐,少君就在那里。”
那姑娘在与他有两步远的距离站定,先对孟透作了万福礼:“孟公子。”
之后她才看向言昭含,红着眼睛道:“少君一走就失了音讯,今日总算回来了……少君的眼睛……”
孟透说:“修为耗尽,眼睛看不见了。”
言昭含道:“进去再说。”
他们去正厅时,路过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个荒败的庭院,它已被人细致打理过。
那条长满荒草的小径上,多年前的孟透背着他走过一段路,又惊飞了休憩着的萤火虫。他的手臂环着他脖颈,紧紧地,最后除了一声“三哥”,再也没来得及说出什么。
……
晚间吃饭时,灵娡为他们摆好碗筷。孟透真觉得,黎华真君的这个女儿,跟她父亲完全不一样。她举手投足优雅得体,见到他时都会行万福礼。她坐在言昭含身侧,低声地同他说些袭且宫的事。言昭含静静地听着,有时也会问几句。
灵娡道:“少君,你离开的那段时间,苏绰带着人回来过。他问了你的行踪,宫中上下都说不知晓,他逼问不得,这才走了。”
孟透听到苏绰的名字,也被吸引了注意。
言昭含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淡漠道:“我知道了。”
吃完饭他就觉得困。孟透一边捏着他的鼻子说自己养了头糯糯猪,一边任他依偎着,跟着侍人走往他的卧房入寝。
他的卧房不能说是卧房,是一整个寝殿。有些简单而不失大气的桌案陈设。殿里宽阔空旷,走在里面能听到回声。
孟透是第一次来,只感觉这清冷的布置确实是言昭含偏爱的。殿中央有一个大圆床,纱幔垂下来。寝殿西边靠里,有一间独辟的内阁,里头是浴池。
孟透跟着困倦的言昭含一起睡,睡到半夜醒了过来。他翻了一个身。
言昭含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问道:“三哥,你睡着了吗?”
孟透有些意外,言昭含竟然醒着。
孟透把他捞进怀里:“没。睡不着了。”
言昭含说:“我也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孟透笑:“你想讲什么,狐妖和书生?书生曾经在山中救过一只狐狸,后来那只狐狸化作美人前来报恩,嫁给书生做妻子?”
言昭含环着他的腰,温声道:“我想给你讲讲袭且宫,还有我师弟苏绰的事。”
第27章 白露1
提到“鬼才”苏绰,大多数人印象最深的该是他几年前在平阳表演控灵的事。
黎华真君带着弟子赴琨南师祖陈老的百岁寿宴。苏绰在宴上控着几十个阴灵跳了一支舞。烛光熄灭,琴声一响起,周身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阴灵齐齐摆袖,舞步缓慢僵硬却整齐。夜色中,每个阴灵的神情生动而专注。有个击鼓的残腿阴灵,坐在台上一角,击打节拍。
虽说那乐声与舞蹈都带有一丝诡异感。赴宴的人还是看得兴味盎然。陈老一高兴,挥笔为苏绰题了“鬼马英才”四个字。苏绰一夜成名。当年许多人押宝在他身上,认定他会是袭且宫下一任君仪。
那一年,苏绰年仅十八岁。
相比其他名杰,言昭含是成名最晚的一个。即使是成为少君后,他也低调内敛,极少露面。
言昭含捧着个暖手的雕花小手炉,倚在门边上看雪。大雪下了三日,袭且山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上留有几连串错杂的脚印。据说山中那片梅花开得正红艳,但他一直恹恹的,提不起兴致去观赏。
柳怀师兄下山时,他劝道:“出去最好别披白氅,拿件艳色的。雪这样大,你若是迷失在山中,我们就不好找见你。”
他听了劝,从箱底翻出一件陈旧的藏青色大氅。言昭含在门口目送他一瘸一拐地走远。他腿脚不利索,右腿有些跛,早些年有一个雪日从山上摔了下去,冻坏了一条腿。
言昭含担心他,那天正午就守在山路前,等他回来,没想到遥遥地见到了个披白氅的少年。长满青苔的台阶上覆满了皑皑白雪。他牵着一位穿着富贵的而立之年男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
待他们走近后,言昭含看清了少年的模样。他带着兜帽,帽边上一圈白绒毛。头发和眼睛乌黑,皮肤白净,嘴唇倒是嫣红的,神色黯淡。言昭含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