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拍卖会之后,我就一直在奇怪了,现存的妖兽几乎没有几个承袭了远古强大的力量,反倒是那些最不符合优胜劣汰的遗存下来,在罗莹等人身上显露出来的柔弱,不该是妖兽本来的样子,反而像是混杂进了人类的血脉。当然了,我的想法如今还十分模糊,也充满了许多自己都解释不了的矛盾,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在妖委会遴选的过程中,是否有人趁机动了手脚,搅乱了妖兽血脉的同时,也让我们这一族的发展越来越符合自己的口味?”
很难听清在这一番说辞里是否夹杂冷嘲热讽的意思,最明显的一次应该说火炼说出“遴选”那个词的时候,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快得依旧来不及分辨。
“听起来,倒像是一场残酷的大型实验。”雷哲鸣终于还是开了口,也由此证明墓道里面站着的他的确是活生生的,而并非墙角生出的黯淡影子。
只是,同样的话哪怕由同样的人说出来,竟然也是十分不同,倒是勾起了时过境迁难以追回的无奈。
倘若还是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支部长,除了楼澈之外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看了人间惨事,同情多少也会有,不过更多的应该还是旁观者的嘲讽,彼时的雷哲鸣,兴许觉得就连人类与妖兽常年来的争战都可笑的不得了。然而此时的他,终究没有再继续壁上观的立场,回顾一下才惊觉,原来从出生开始,便已经深陷局中,不要说逃避的可能性,他便是自始至终也摆脱不能。
火炼没有应答,但事实上这正是他之前想要表达的意思。唯有真正的大局目光,才能将这千年历史的幕后隐匿看的清楚透彻,这个时候若再信誓旦旦的声明自己与妖兽皇帝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怕是谁都说服不了了。
“火炼大人,你没发现,刚才的讲述中有一个明显的矛盾吗?”一边说着,雷哲鸣一边向前走了几步,火光角度正好的映照着他左脸的伤疤,狰狞扭曲的叫人不敢直视,他自己却仿佛半点儿也不在乎,也或许比起“血统”的暴露,毁容这种事故实在不值一谈。
矛盾当然会有,火炼也不敢说自己天衣无缝。“的确,如果说当今存活的妖兽都被掺杂了人类的血脉,你的出现的确是个很大的例外,你不仅丝毫也不弱小,相反强大的让人敬畏。”
雷哲鸣勾起一边嘴角,尽管摆出了一个“笑”的样子,但眼中分明找不出一丝笑意。
其实火炼并没有夸大其词,既然当初雷哲鸣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妖委会左部,其强悍的实力的确是摆在那里的,然而,如果说起敬畏,多数人会害怕雷哲鸣不假,但总也有不害怕的,将实力这种东西弄出个一、二、三、四的排名,总有排在前头的会对后头的形成压制,再努力也无法反抗。
如果你的降生当真是释先生做的手脚,除了貌美柔弱的之外,他也需要掌握一定的武力吧——这个解释的确可以轻易磨平方才所说的矛盾,但火炼忍了忍,并无真正说出口。理由很简单,被豢养的打手,这样的名号着实难听。
从雷哲鸣此刻的表情就能够看出他的不快,当真不是火炼存心,只是如今彼此的立场变了,不管怎么小心翼翼,依然还是避不开言语间的针锋相对。火炼叹了一口气,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跳过一些内容,明知对方不爱听,那么能不说就不说。“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当真是在……释先生那里吗?”
“一见面你就已经指出我是他派来的,怎么说了半天,你反而犹豫起来了?”
犹豫是真的犹豫,条分缕析的推测是一回事,说服自己去相信则是天渊地别的另一回事,如果非要找出火炼与皇帝曦冉之间的区别,这应该是非常明显的一桩了。火炼永远无法像曾经那位皇帝一般,即使走到亡国,也依然坚信自己没有错。火炼自认只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妖兽,曾经,一天中最发愁的事便是如何不被白昕玥那家伙关进鸟笼子里。所以,他无法承担起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万一,他的推测错了呢?他并不想冤枉雷哲鸣。
“我们,特别是楼澈,都很担心你。”
“这我相信。”雷哲鸣倒是也答得极为爽快,别人怎样姑且不论,但楼澈对他,总是做不假。然而雷哲鸣也十分清楚,他对楼澈,与楼澈对他之间终归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上官姐妹总是冲着楼澈“狐狸精”、“狐狸精”的叫着,可她们哪里知道,他骨子里压根没有半点儿狐狸的天性。雷哲鸣可以将楼澈整个儿放在心上,若非因为他的关系,他宁可当一只自由自在的妖兽,才不要被什么支部长的名头困住。可是楼澈呢,心中即便当真有雷哲鸣的存在,也只是竭尽所能的压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之中,妖兽全族的复兴才是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狐狸精都是贪图自身享乐只顾自己愉快的,楼澈哪里像呢?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却并不完全都像是叹息,雷哲鸣将视线从火炼身上挪开少许,由于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好看,只能注视着角落里奄奄一息的灯火。方才因为火炼怜悯的目光,雷哲鸣自己也觉得自己当真可怜,然而理由却并非完全都因为那所谓的“混血”。
“当日在雪山上,我多半已经活不了了,是他……你口中的释先生把我捡了回去。楼澈担心我,我相信,但那一日他并没有出现。”特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