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或温和地点头,或警惕地后退,或微笑着上前试图拥抱他。
这一切都是幻觉,这些人——尤其是后者作为死者是不可能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如果能再次见到会对着他微笑的她,那么这里即是天堂,可教义中也提到过,自杀者不得上天堂……这可怕的悖论!
自己将自己绕进去的言峰绮礼很是苦恼,他认为自己的感知自这具ròu_tǐ诞生起就出了问题。
对于自己理当敬爱的老师,他只想看到他无法保持优雅、慌乱死去的样子;
对于自己应当警惕的对手,他却只想跟在他身后与他交谈,追寻出他们相似的本质;
对于痛苦地爱着自己的妻子,他也只是期望能不停地看她痛苦下去,甚至懊恼她选择了自杀而让自己没有下手的机会!
因此,对于他这种心理与常人不同的恶棍来说,这白茫茫的内心世界是地狱也并非不可能的事!那么他的父亲一直以来为之骄傲的儿子实则只是个披着神父皮的邪恶魔鬼罢了吗!
绮礼痛苦地蹲坐在了地上,明明是高大的个子,却将自己缩成一团,可笑中透露着凄凉的气息。
“这不是对自己很了解嘛。”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出现了这样一句话,并随着话语在空中的消散,埃德加的身影出现在了绮礼身旁。
他将手搭在神父的肩膀上,看上去好似正将那人半抱在怀里细声安慰,但实则他在绮礼的耳边说道:“如何?不如遵从自己的内心来试试?”他将手向前面几人一一划过,“你看,远坂时臣正那么信任地注视着你,卫宫切嗣在这里哪也逃不了,克劳蒂亚更是复活了出现在这里供你随意杀害,来吧~”
在绮礼心中,这就犹如恶魔的低语,使他颤抖不已,在这声声温柔的诱导中他不禁抬起了头。
“……!”
时臣师被另一个他从背后捅刀而死,卫宫切嗣与他经过了激烈打斗后力竭而死,然后是最右侧的克劳蒂亚,她被他死死地掐住了脖颈,却还在温柔地微笑,可以听见那几乎是气音的呢喃:“你……是爱着我的……”
“啊啊啊——!我被圣杯选中究竟是为何!像我这样猪狗不如的恶人为何反倒还活着!”绮礼毫无形象地抱头呐喊着、嘶吼着。他爆发了许久,久到他的声带都已被破坏才因剧烈的疼痛冷静下来。接着,他很快就将目光聚焦到了埃德加的身上,“——”动着嘴唇,他发不出声响,看嘴型应该是诉说着“恶魔”两字。
他无声地念叨了一阵,又在注视着自己的毫无血迹的手心呆愣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才是恶魔的低语!幻境中连连相扣的幻境!
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在努力抵抗恶魔诱惑却止不住颤抖的无能之辈!被恶魔诱惑的不可能是恶魔,言峰绮礼只是一个思维与常人不同的人类。人类总会被恶魔所引诱,但也会透过对神的信仰来抵抗那种种的诱惑!
他不由得以这个角度开始思考,并明白了正是他从未放弃过对自己的唾骂与约束证明了他人类的身份!如果他真如埃德加为他展示的那些画面一样做了这种事,那么他也就渐渐脱离了人类,成为了一个只为追求自身yù_wàng的怪物,比那些邪恶肮脏的恶魔还不如!
绮礼的目光陡然坚定了起来,他认真地对前面的三人施以注目,想要将这险些逼疯他的画面牢牢记在心底为他的人性之恶绑上坚固的枷锁。
然而虽然他做了这样的准备去凝视,那画面却渐渐消逝在了空中。
“呀~太好了,以后也要保持住这种势头做个好神父哦?”埃德加一脸喜悦地两手合十为他鼓掌,啪啪啪,“既然你选择了当一个好孩子,就不要看这种血腥的场景啦。”
“!?”绮礼为这人猛然变化的态度震惊得灵魂都仿佛为止一颤。
“为什么要惊讶?就此堕落也好,就此觉悟也罢,正如你最初所想——一切的磨难最终都是由人类自己来决定是要克服还是要放弃不是吗?”埃德加趁着比他身材高大一点的绮礼还没有站起身,揉了一把他那被他自己揪得凌乱的发丝,“做得多棒啊,你遵从了自己的信仰,严格地拘束自己。我为你承诺,你最终一定会成为一个受人欢迎的好神父哦?”
他这样说着,又拍了拍绮礼的肩膀便为他解开了精神催眠。
看着自己渐渐消失在这个白色空间的身体,绮礼明悟地点了点头。是了,他的堕落或觉悟其实与眼前这个男人毫无关联。说这人是恶魔也是不对的,他就如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擅自给人以试炼,又自说自话地为达成他定下的目标的人们给予奖励。
……
在那空间中度过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但当绮礼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那几十年实则只是几分钟罢了,那个犹如恶魔,又如天神般的男人仍然只是站在他的不远处与那个疑似saber的家伙对话。
……
长谷部一直在等待着。
等待着会有人来将他接回织田家;
等待着会有人将他从博物馆中带出使用;
等待着会有一位可以让他赋予全部忠诚的审神者将他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