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记得,她爱漂亮,头发总是染成时髦的深栗色,尹老爷子打趣她是越老越爱俏,她也不反驳,一一笑着应下。现下离噩耗传来满打满算也才七天,她整个人就肉眼可见地衰老了下来,新长出来的发根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睛疼。
“那就走吧。”让尹兰书跟其他人回车上等,尹泽带着老太太先走一步。
按风俗,来送葬的人正午十二点以前要返回,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已不太多。
路上尹时京从兜售的女人手上买了两个花篮,萧恒看他,他温和地说:“叔叔对我不错,你不能让我空手见他。”
到了萧恒父亲的墓地,萧恒借了水桶和抹布,一点点擦着墓碑上的灰尘。尹时京想帮他,但被他婉拒了,说自己在国外那么多年,回来后一年也来不了几趟,有些事能亲自做就亲自做。
尹泽带来黄纸和其他供品,等萧恒清理完毕后,一样样地摆放好,就当是一点心意。
“现在想想,有些东西还像是发生在昨天。”老夫人叹了口气,“我和你妈妈能相认的事,只能说是老天爷注定。阿泽从小就难交到朋友,谁能想到他和你爸爸成了至交。”
萧恒的母亲抗拒家里包办的婚事,一定要嫁给读书时的同学。父母不同意她远嫁,她就偷了户口本和萧恒爸爸一起搭火车来了南方。
有一次她陪丈夫去见朋友,饭桌上聊天不知道怎么聊到了家里的事,她鬼使神差问尹泽,他母亲是不是姓叶名芳君,得到尹泽的肯定回答后她又问了几个问题,终于确定他们是表兄妹关系。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的巧妙:两家人来往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背后还有这层血缘关系。
“姑姥,我考虑就这两年把妈妈的骨灰接回来和爸爸合葬。”
萧恒说得很平静。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刚成年,后事由娘家操办,葬在了北边,没有和他爸爸合葬,成了他心里的一个遗憾。
“也好,欣怡和你爸爸感情一直不错。”尹老夫人抹着泛红的眼角,“他们看到你现在这样,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是吗。萧恒想笑但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尴尬地拉拉嘴角,旁观尹时京见他表情古怪,一直侧目。他深吸一口气,免得在老人家面前带出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他们感情的确不错。”
回城区以后,一行人在丽轩用午饭。丽轩是老字号,萧恒父母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在他们家订菜,但这几年换了新主厨,许多都不再是记忆里的味道。
老太太看到桌上有道水晶肘子,神情黯然,说老爷子生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菜,但高血压需要严格忌口,只能在除夕夜托尹泽买一份回来过嘴瘾。
用过饭食以后各自回家,来的客人还有工作便不再逗留,家里顿时冷清了不少。
老太太劳累过度精神不好,被罗姐扶上去补眠,留尹时京他们在楼下谈天说地。
尹时京从酒柜里取了瓶还不错的莎当妮白葡萄酒,开瓶醒过以后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然后才坐回位置上,听尹泽说话。中间萧恒手机响了,要出去一趟,他们没怎么注意,反正很快他又回来,坐在旁边,听他们讲,偶尔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尹老爷子在尹时京读初中时便将董事长的位置转交给尹泽,手中早已没了实权。遗嘱内容基本上透明:钱和房产分给几个亲戚,股权留给儿子女儿。尹泽和尹时京关系不错,不存在什么外界臆构的豪门恩怨。
因为在自己家里,尹泽说话就比较随意,不再像在外面,总是遮遮掩掩的,不肯把事情讲得太明白。好像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话说得太明白反而失礼。他倒不在意萧恒在旁边听——萧恒也是尹氏的股东,虽无管理经营权,但对于公司的经营状况有数总比没数好。
“这些日子里你注意点。”
“怎么?”
尹泽夫人和政界有几分关联,所以他提前得知了一些将要出台政策细节,现在转告尹时京是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萧恒在前公司也听过差不多的的风声,但是肯定不如有门路的尹泽知道得多。
“去不去兜风?”
一瓶酒很快见底,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尹泽也上楼去休息,他素来忙碌,晚上就要搭乘飞机去纽约,还在休假中的尹时京不再打扰他,转头问萧恒要不要再去逛逛。
“去哪?”其实他已经有些累了,但就是不想轻易拒绝尹时京的提议。
“我在酒吧订了位置,随便去哪里看个电影,然后去喝点酒,放松一下。”
电影是可以看的,最近电影院里上了些萧恒还算有兴趣的片子,但喝酒的话……他无声地着空掉的酒瓶,里边的意思不言而明。
“你不会醉了吧?”尹时京有些无奈地摊手。
那白葡萄酒酒精浓度极低,口感更像是葡萄汁,而萧恒的样子也不像是喝醉了。
“没有,我害怕晚上你醉了还要拖你回来。”
“这你不需要操心,我酒品非常好。”
尹时京睇他,“你来还是不来?”
“那就听你的,走吧。”
老样子还是尹时京开车,路上说起要看的片子,是科幻片。
“没想到你会看这种片。”萧恒有些不可思议,他记得尹时京的书架上边最多的是晦涩难懂的社会学书籍和专业书,稍微少一点的是博尔赫斯文集和奥登的诗歌,唯独没有与科幻沾边的。
“我记得你以前经常约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