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我了吗?”她面上不见半分窘态,落落大方地同他做自我介绍,“我们高中一个班的,我是卓依依。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医院对面有家星巴克,因为坐了几个刚带小孩看完病的家长而有些吵闹,不是谈话的好环境。
萧恒和卓依依买了各自的饮料就往二楼走——卓依依买的是拿铁,他不能碰咖啡因,买的是热巧克力。他想帮卓依依付账,却被卓依依笑嘻嘻地拒绝,说aa。
二楼人不算多,好在足够安静。
他们坐到靠里边的位置上,卓依依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生病了吗?”
“有些感冒。”萧恒同样在看她。高中时卓依依和他交集不算太多,连面孔都变得模糊,只记得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今日偶然遇见,倒是慢慢想起来了一些东西,比如她活泼外向的性格,比如她当年给自己送过情书。
“我来甲状腺有些问题,医生开了一堆药,慢慢吃。”她做了个鬼脸,“有时候吃得多长不胖也不见得是好事。”
“慢慢治会治好的。”萧恒把梅医生重复一遍,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生病其实是很普通的一件事。”
“你说得有道理。”她点点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我有些想知道你考到哪里去了?”
“我没在国内读大学。”
“美国?”
“英国。”
说到出国,她立刻联想到另一个人,“你和尹时京还联系吗?高三下学期照毕业照,我们班就两个人不在——一个是你,一个是尹时京,后来同学会也没见你们来过。”
“一直有联系。”
昨天晚上尹时京留他过夜,他用回家收拾行李为借口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那扇门关上以前,他想到的是尹时京在黑暗中吻自己的模样。
有一些甜的焦香和温暖的气息,要人心跳得不像话,险些就转身回去。
“你说过你们从小就认识。”她有些感慨地说,“怪不得关系这么好。”
“嗯,转学以后他还去找过我。”萧恒摸着温热的杯沿低声说。
十七岁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尹琼要送尹时京出国,他家突遭巨变,但原本以为会就此断掉的,和尹时京之间的联系却被各种无形的丝线牵连起来,最终都未能彻底疏远。
现在回头再看,丝线的那头是尹时京的手。
“你转到哪里去了,很远吗?”
萧恒先说了地名再说学校的名字。
从各种层面来说,那所高中的名气都很大。她不假思索地低呼道:“那是真的好远啊。”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来了。”没有交通工具直达,尹时京是先坐飞机到省会的机场,然后转乘汽车,在路上折腾了快一天才到他学校的大门口。
“可能是……想见见你?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算是吧。”
也许长大了以后觉得这点距离算不得什么,但尹时京从小就养尊处优,那次一人穿过大半国土的旅行,即使从未说起,他他也能想象到途中的枯燥和艰辛。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甚至都没能停留一整天,就要再度返航。
或许连尹时京都不知道,就是那个晚上,成了他那压抑得宛如生活在地狱的漫长岁月里,为数不多美好的回忆。
和卓依依分别以后,萧恒先回了一趟家,然后才去找何烁拿车。
上次以后他一直都没时间再找何烁,车钥匙姑且就放在了他那里。他们约在华庭酒店二楼的茶座见面,到的时候何烁面前摆着手指三明治和洋甘菊茶,显然是等了有一会。
位置靠阳台,每天下午都有弦乐队在上边演奏一些优美轻快的曲子,比方说今天的鳟鱼五重奏。他坐下来翻了一下菜单,点了鲑鱼塔塔和法式杂饼,又加要了一杯香槟。
“喏,给你。”何烁把车钥匙推过去给他,“停在停车场里,帮你加了一次油做了个保养,你待会直接开回家就好了。我保证一点都没擦到。”有一次他开萧恒的车去上课被追尾,事后萧恒没说什么,只担心他是不是有哪里磕着碰着,他本人倒是充满了愧疚,连连发誓今后不会再发生。
他接过钥匙放进口袋里,“谢了。”
马上就是假期,何烁说自己准备带父母去日本京都玩——飞日本要的时间不多,还能勉强避开一些国内旅游景点的人山人海,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你呢?”
“已经定了,去阿拉斯加,先到西雅图然后转机去菲尔班克斯。”
“他也一起?”何烁挑了挑眉,拿起盘中三明治咬了一口。
“不,我一个人去。”
何烁觑他,语气像是起哄,“不一起去吗?”
“机票是提前很久就订好的。”萧恒如实答道,“那个时候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或者说他从未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就这个月月中吧。”
听到这么个答案,何烁险些被茶水呛住,模样甚是不雅观。
“那不就是你去参加葬礼那段时间?你们在一起?”他仔细打量着萧恒,“我记得你好像说过,真要算的话,他应该算是你的远房表哥?”
“去世的是他外公,他当然在。”萧恒耸肩,“我从小都是叫他名字。”
尹时京生日在六月,而他的在十一月,所以真要算的话,他应该叫尹时京一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