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把这世上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东西,都一起毁掉吧。
赫然红光出鞘,锋芒向后一扫,霜雪般的寒冻剑气冲天而起,朱剑铮铮鸣叫着向中庭的淡淡人影笔直飞去。
来人不动如山地捏起剑诀,指尖微蓝一点,不紧不慢,正阻住剑尖的来势,二重真气对冲,便好似旭日出谷,刹那间喷薄出万丈霞光来。
朱虹被震得激旋上半空,正被腾身而至的红衣人握在手里,就着凌空之势,披离破艳而下。
劈斩、横挑、回刺,连云挽月的一组绵长剑光,皆被人用渊渟岳峙般的宏阔稳稳挡开、推回。二人对战的方寸之间冲起荡荡风尘,恰如水中莲,重瓣绽开,又瞬间凋零。
两条人影聚合离散,淡烟绛雾,绚丽相接。
素衣剑者忽的起右足上前,蛟虬跳波般的腾跃,像一簇雪浪轻易困锁了那束云霞妙舞。指尖灼灼青光追锋而去,剑风凛凛,气动八方。一剑未尽,二剑、三剑接连,延绵激变,却都是一气贯之,似疏而密。
招式并不难,但对方深沉的内劲灌注指尖,却让那些至简至拙的动作变得无可拆解。这种感觉好像闯入了空山幽谷,重峦列天,千嶂蔽目,中又有浩瀚烟云、往来缥缈,掩映出消磨人心的水软山温。
他又想起了不久前受困于烟都阵法的那种惶惑,心终于一点一点坠了下去,直落进对手一路进逼的深渊里。
又一个横劈的剑式被阻,对方略向右前进半步、同时利落地微一侧身,于是那闪着幽蓝光斑的一剑指理所当然地回势击向他左侧空门。
太熟悉的套路了,练得滚瓜烂熟,脑中瞬时飞过各种解招的路数,但莫名的,哪一个都不想用。
他觉得自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轻轻一磕,便粉零麻碎,风吹辄逝。
垂了眼帘下去,朱虹直落,冰冷得似没了生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落处正是那修长并指随意捏出的苍劲剑诀。
痛到了极致,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他轻噫一声:就这样吧。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千宫看见竹宫衣衫不整,于是引用了《世说新语·言语》“边文礼见袁奉高”的典,边让见袁阆仪容不整,袁阆就说“当年许由见尧的时候,一脸坦荡,你衣衫不整是怎么回事”,言下之意是“你穿成这样,是因为我德行不如尧嘛”,边让回答“因为你刚来,所以尧德还没来得及彰显,贱民我就穿成这样了”。千宫用这个典讽刺竹宫,同时还挖了个坑给他跳。
[注2]西宫这段话化用的是《世说新语·排调》“别驾见诸葛恪”的典,原故事里一人要见诸葛恪却一直被拒绝,好容易逮到他,惊喜得大呼小叫,诸葛恪骂他“老家(豫州)出事了吗?你叫什么叫!”“老家君明臣贤,没出事啊!”“就算是唐尧之时,还有四凶作乱哪。”“对对对,不光有四凶,还有个不孝子丹朱。”是用丹朱讥讽诸葛恪。西宫只用了“唐尧在上,四凶在下”的前一半,是为了自然引发竹宫顺着这个典故说出“非唯四凶,亦有丹朱”的后一半,然后触怒宗师。
诶,真的很奇怪诶,我本来想着让丹宫被师尊揍到吐血三升就回去闷头大睡,但是写啊写啊,手一抖,莫名怎么人就倒师尊怀里了捏……我只能说也许我此刻的心境比较疲软,连累丹宫也跟着示弱;但同时我又觉得以他刚极而折的性格,好像到了这地步脆弱一下也无可厚非……唉,我也不知道啦~~~我后面重读一下再斟酌个结尾吧,叹气……
第22章 二十一、雪消云埋尘烟尽(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丹宫那一倒我彻底懵了,揣摩了许久大宗师的心态,又揣摩了许久丹宫的心态,真正的自己挖坑自己埋啊!感谢启航桑的提点,总算我没写出“大宗师抱着丹宫问‘无后我该拿你怎么办’”233333【尼玛这梗我笑了一夜哈哈哈哈哈哈
以及第二卷 终于要收尾鸟~我得给冰王一个盛大的退场,于是动员全横店老少充当群众演员,展现我大烟都的欢脱(?)场面,以及冰王啊冰王,之前没能施展你的冰封千里很郁闷吧!来来来,作者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好好封一个!然后就安心退了吧!
冷窗功名的孤灯熬了一夜,天亮时终于油尽,火苗一点点小下去,最后“嗤”一声变成了青烟一缕。
炉香沉寂,古陵逝烟出神了一夜,最后莫名地开始一列一列看那紫金炉上金字写成的《心经》。
纵横半生,不论何种情境,他早都可以心无挂碍,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但宫无后突然失去意识倒在他怀里,他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惘然。
直到那荼蘼香气像是溅起的水花扑面,他才恍然回神。
一向都只看他抚剑而行,烟霞染天,骨冷神倨,傲睨苍生,就算是衣袍上随便一块绣片都有如凤麟般华彩光艳。从不知认输、退却为何物,即便饮恨吞败,亦只是在盛烈燃灼的斗志上再添把火而已。
他从没见过宫无后这么脆弱的样子。浓长的睫毛像蝴蝶合拢的翅膀,在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