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陵领了令后立刻策马向后军奔去。
苏漓却又半支起脖子,在他身后道:“我看你这些时日把西域的地形气候研读了不少,可有打听过这位萧王爷的为人么?”
百里霂挑眉望向他:“怎么?”
苏漓扯动嘴角笑了笑:“他跟杜昇可不一样,我听说……”他说到这,拖着腔调故意卖起关子来,“算了,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百里霂也不追问,重新抖动了缰绳,率军向那座不远处的城池行进。
出人意料的是,贺兰郡的城门已然关闭,即使尹翟扯着嗓子说明这是朝廷调派的手令,百里将军的大军,连军旗也挥了数下,城上的士卒依然抬着眼皮懒懒地道:“贺兰郡向来是酉时后关闭城门,这是郡王的命令,谁也不能例外。”
“我们是皇上调派的大军!这是皇上的圣旨,还不开门么!”尹翟怒极,抖着明黄卷轴大喝道。
不一会,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在城上俯身向下喊道:“诸位稍安勿躁,本郡地处偏远,马贼频繁,风沙又大,这些年从来都是酉时关闭城门。诸位不妨在城下歇息一夜,明日进城,我们也好趁这时间禀报郡王,好好准备给诸位接风洗尘。”
他口气虽客套,却是让人听了一句比一句冒火,几名校尉早带着士卒骂开了。
“我们将军南征北战,从没有不让进城的道理,就算是都城,也是皇帝带着百官出城迎接,你家郡王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把大将军拒在门外!”
百里陵早趁着乱拔出刀来,一溜烟跑到百里霂马前:“大将军,这劳什子郡王不识好歹,我们杀进去吧。”
若说在大炎境内被堵在城门之外这种事,就连百里霂也是头一次遇上,他却并没有立刻发怒,只是驻马停在那里,神情在暮色中愈加难以捉摸。
苏漓早已从颠簸的马背上爬了下来,此时正坐在一辆辎重营的大车上,闲闲地看着他,又看着急匆匆从后军赶上来的曲舜:“我早说这萧王爷不是省油的灯,这西北边处处是他的人,他能不知道我们的行程?恐怕是大将军的威名早传到了他耳朵里,所以打定了主意要煞煞我们的威风,给个下马威。”
曲舜听到此处,早皱起眉来:“当真如此,这萧王爷未免也太没气度了,将军来这里是奉旨西征,又不是来向他挑衅,真要惹得他们二人争斗起来,得利的岂不是伽摩人。”
苏漓哧地一笑,眨了眨眼睛:“曲将军说的不错,萧王爷没有气度,那就要看大将军有没有气度了。”
尹翟沙哑着喉咙回来,正听见他们说话,怒道:“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从灵州到建墨,从来没有不让王师进城的道理,在城下窝一夜喝西北风倒事小,可这摆明了是要折辱我们,怎能受这样的窝囊气!”
“依尹将军的意思,是想打进去?”苏漓问道。
“就算不打,也要让我一箭射了城上那几个目中无人的小吏,出出恶气再说。”尹翟磨了磨牙,伸手就抽出了马后的长弓。
突然有人按住了他的弓,却是百里陵,只见他摆弄着一旁小车上形似硬弩的机械道:“杀几个小卒子没意思,你看这个铁钩,射出去可以挂在城墙上,尾端还有绳索,等夜深了我顺着绳子爬上去,神不知鬼不觉把城门打开,到时候那郡王的脸色一定好看!”
原本尹翟只是说狠话出出气,这时听他一说,倒真来了兴趣,点头道:“我看这个办法不错,大将军……”
他一抬头,正对上百里霂冷冰冰的目光:“谁让你把这个推出来的,再胡闹就押下去领军棍。”这句话是向着百里陵说的,而后,又转头对尹翟道,“传令下去,找避风处扎营,明日进城。”
尹翟脸色一变正要张口,却又被那凌厉的眼神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闷闷应了。
就地扎营在军旅中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是这终究是千里行军之后被拒在自己郡城外,而这批士卒又大都战功显赫,才在都城受过赏就来此受气,少不得恼怒起来,交相骂个不休。所幸有百里霂的军令镇着,也没什么大举动,竟安稳地过了一夜。
第二日天亮之时,城门倒是当真打开了,却不是正门,只是侧门。
门内迎上来的只有单人一骑,自称叫萧振,向着百里霂拱拱手,陪笑道:“这贺兰城正门向来只有郡王经过时才打开,还请将军屈就。”
尹翟等人憋了一夜的怒火,又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住,当场就要发作。百里霂神色平淡地伸手制止了他们,一扯逐日的缰绳,当真就从那侧门里走了进去。
那萧振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略有些诧异之色,随即又引马继续在前方带路。百里霂走入城门后停了脚步,突然笑道:“都中皇城的正门本将也曾走过,却不曾料到萧郡王的架子比皇上要大。”他顿了顿,“不过这也说得过去,算来皇上不过是郡王的外甥,当年那位姓王的国舅恐怕比萧郡王的架子还大。”
他随意说来,似乎只是寻常说笑,萧振却怔在了那里,脸色发白,他自然知道所谓的王国舅正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的舅舅,专权夺政,致使前朝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