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贼寇,占地为王,路子野才是常事。就像当年慕云深创建逍遥魔宫,也是划出一方地,竖根光秃秃的旗子,砖瓦还没一片,先宣布,“这块地是老子的了!”以后但凡无理闯进来的,见一个赶一个。
这道理到了顾怀武这儿,同样适用。
钱老大概是想起了当年的无限风光,竟然客气了不少,向这瞧不上眼的后生晚辈讨教,“昨日有一辆马车,从太古城出循山而上,不知当家的可曾见过……哦,我们几个只是奉命追捕车上的人,无意与当家的为难。”
这话要是拜山前说,顾怀武一个晃神还能被忽悠住,现在炸了自己的山门,杀伤自己的兄弟,回头说句“无意为难”。
这老爷子谱真够大的,当谁都是空瓢的脑袋瓜子。
“既然老先生是太谷城里的人,不知是随魏伯寅还是李佑城?”顾怀武个性耿直,却也是个难惹的硬茬,他道,“之前山下有我两个兄弟,一个被你们绑了带路,另一个呢?”
顾怀武的脸色很难看,铜铃般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精光,先看了胡强一眼,然后落在钱老的身上。
血与火的味道混杂着,一股脑的往顾怀武鼻子里钻,森冷的空气沾染了温度,一点一点磋磨他的理智。
钱老笑了一声,非但没有拐弯抹角,反而直接道,“我们是段大人的家臣,追捕的也不是小偷小摸,而是倾覆家国,不忠不义的朝廷钦犯。至于你那小兄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乃是另一桩案子的余孽,我帮你清理门户,省的寨主惹祸上身。”
“噔”
顾怀武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绷到了极限,终于和愤怒同流合污,自我毁灭了。他背后挎着的钝刀贴着钱老的鼻子砸下来,带起的风像漩涡,刮得萧爻人不稳,安逸劲儿说散就散,拎着剑滑了一圈儿。
他这一圈,将整个局势全部打开,钱老成了孤家寡人,剩下的都给包围了,这五个黑衣人谁都挨不到谁,也别想施以援手。
虽都是逍遥魔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但之间多少会有差距。钱老德高望重,江湖经验谁也比不了,武功却不是最高,与秋恒伯仲之间。
这里头能耐最大的,是至今尚未出手的崔青青。
她身在人群当中,兜帽仍然扣在头上,严丝合缝的看不清面目,动也不动,像是根人形的木雕。
但围着她的,也都是山寨中顶尖的高手,矮子里头□□的将军。这是慕云深特地关照过的,顾怀武赶路的时候吩咐了下去,还有一条是崔青青不先动手,双方就耗耐性,谁也不能先动手。
顶着雨,冒着风,山上寒冷的湿气往皮肤里渗,但人人都顶着一头细密的汗珠,积攒着往下流,被睫毛挡住了,眼周一圈又酸又痒。
人是扎堆的。
顾怀武独对钱老,剩下的也已经交上了手,就崔青青这一块和平相处的格格不入。
但不管是静是动,没人顾得到绑在马头上的胡强。
他方才就借着点火星,将手上的绳索烧断了,这时候一挣明明能趁乱跑开,但胡强的眼睛,却盯着旷地上的你来我往。
山寨上到底是群乌合之众,眼见着形式一边倒,他从心里慢慢琢磨出了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