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等到鞭炮与礼花的响声渐渐消退,他才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家。
门口没有夏许的行李包,只有一双摆得规整的棉拖鞋,衣架上也没有夏许脱下的迷彩大衣,茶几上的红酒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其他人喝过,厨房里放着夏许的杯子,水满了出来,浇得一地都是,浴缸里的热水早就冷了,案台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
他摇着头苦笑,笑自己早该发现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醉酒后的幻觉。
夏许捞起衣服,给他看没有伤痕的身体。可是怎么可能没有伤痕呢?当年夏许在安城就受过伤,枪痕在腹部,他曾经亲眼见过。
夏许说原谅常念,他怎么就信了?他认识的夏许,大度归大度,宽容归宽容,骨子里却有一些幼稚而可爱的记仇。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常念,夏许怎么会因为常念已经去世,就轻而易举地说出原谅?
喻宸将剩下的红酒全灌了下去,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紧缩在沙发上,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般地想,能在除夕再见一面也好——哪怕只是幻象。
第32章
自从除夕夜出现幻觉之后,喻宸“见到”夏许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幻象里,夏许立了功,没有回到公安部门,而是作为特殊队员留在特种部队,这次回安城只是休假,春节之后又会返回云南。
然而令人唏嘘的是,喻宸被困在“春节假期”中,即便现在已是晚春,一旦幻觉出现,他与夏许仍在春节的时间段里。
晚上回家,会看到夏许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手上的手机还亮着光,皱眉说自己玩游戏笨,看了攻略也玩不好,然后将手机递上来,“喻宸,这一关你帮我过吧。”
他接过手机,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与夏许一同坐在地毯上,一边打一边讲解。夏许顺势靠在他身上,看得津津有味,过关后一把抢过手机,兴致勃勃的,“懂了懂了,我自己再试试。”
试了三次,还是过不了。
夏许丢了手机,用力搓脸,“我怎么这么菜啊!”
喻宸笑着揉夏许那扎手的脑袋,“你们学霸念书时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玩游戏还不菜一点儿,我等学渣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夏许转过来,也要揉喻宸的脑袋,喻宸笑说别闹,夏许自然不依,把喻先生精心打理的头发揉成了鸡窝,嘿嘿直笑,两腿一蹬蹦起来,冲喻宸伸出手:“你今晚要洗头吗?是我弄乱的,我负责洗好吹好梳好!”
喻宸换了衣服去浴室,喊了几声也不见夏许进来,才无奈地扶住额头——原来又是幻觉。
喻宸很忙,在公司时夏许极少出现,唯一的一次,是他在签完一份合同后回到办公室,因为太疲惫,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醒来时夏许蹲在沙发边,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神有些担忧:“喻宸,你脸色不好看,都有黑眼圈了,很累吗?”
他明明知道又产生幻觉了,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心,坐起来拥住夏许,抱得格外紧,“不累。”
“不累你嗓子都哑了?”夏许比他矮2厘米,但若单论体力臂力,他不是夏许的对手。夏许挣脱开,反倒将他搂住,“别勉强自己啊,下午还要工作吗?”
他点了点头。夏许似乎叹了口气,“晚上有没应酬?”
他问:“怎么?”
夏许笑出一溜白牙,“有应酬我就来接你,等你喝醉了,就把你扛回去。没应酬呢,我等会儿去一趟菜市。想吃什么?我买来给你做。”
他低着头笑,“没应酬,你买好菜就行了,我回来做。”
夏许瞪眼,“为什么?”
“你那个手艺……”喻宸在夏许腰上掐了一把,“恐怕要糟蹋粮食。”
夏许“啧”了一声,“说吧,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夏许托腮,“蒜香排骨、宫保鸡丁、小米辣炒肉。”
“都是荤菜?”
“那再加一个青菜豆腐汤?”
喻宸笑答:“成。去买吧,晚上等我回来做。”
夏许挑了挑眉,很高兴的样子,正要离开,喻宸忽然喊了声“许哥儿”。他刚转过身,就被喻宸抵在墙上,温柔地亲吻。
幻觉在敲门声响起时戛然而止,喻宸轻柔眉心,无力地靠在墙边。
那天晚上,喻宸做了夏许点的三道菜,而后孤单地吃完、洗碗,睡前倒了杯红酒,像划亮火柴似的等着夏许。遗憾的是,直到睡着,幻象也没有出现。
他知道自己已经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早在刚产生幻觉后不久,就去看过心理医生,冷静而理智地接受治疗。
但内心深处,他又拒绝这种治疗。
明知道夏许是幻象,但幻象那么真实,就像夏许真的回来了,与他一同生活,插科打诨,有时搂在一起甜蜜地亲吻,有时像普通情侣一般拌两句嘴。夏许脾气好,从来不真的生气,有些大男子主义,吵架怒不过三秒,三秒之后立马乐呵呵地扬起下巴,“喻宸,你生气啦?来来来,让我哄哄。”
这样的幻象,让喻宸难以割舍,就算是幻象消失之后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他也甘之如饴。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关于夏许的幻觉,早在当年接受“矫正治疗”时,夏许就曾经出现过。
“同性恋矫正”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无异是身心双重摧残,喻宸再怎么做心理建设,也不过一介ròu_tǐ凡胎。那段时间他的体重急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