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恒站在远处看着, 见白风从的操作没什么失误,血契结得十分顺利, 便转身走了。
曾经有一块那么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可是当这块石头被蓦然搬走, 他又觉得空落落的。
征伐之战从不会因为参战双方的伤残情况和人员损失而停歇。玄恒这一部族一直向南推进, 途中几经与沿途其他各部的残余汇合, 人数却始终在一百上下波动, 甚至还有下滑趋势。
值得庆贺的是,白风从和青狮他们成长得很快, 早就能够脱离天神一族的羽翼庇护, 独自一人冲锋陷阵、大杀四方了。
只不过,身为契约主的白风从和身为契约兽的青狮他们到底不同。同样是冲锋陷阵, 青狮他们虽然身为肉盾,但不到万不得已, 那都是被自家契约主护着的。而白风从这边, 掩护和侧翼不是没有, 但那都是战友意义上的。以血、以命签订的契约意义上的掩护,没有。
因为他从不带华彩上战场。
也不肯将自己所受的伤害转移给华彩。
每每战斗结束,他就陪华彩或坐在倾倒的枯木上、或坐在染血的石头上, 默默地看着那些或伤或残的天神族,在血染的土地上、在漫天的黄沙中,人来人往。
不上战场的契约兽也有一些。碧流就不会跟随肆上战场。可她会分担肆所受的伤害,而且她吟诵的咒文有安神醒脑之用。如碧流这般,不上战场的契约兽也总有它的作用。可是没人知道华彩的作用是什么。
玄恒代表众人问白风从,“你的华彩怎么回事?”
“再过一阵你就明白了。”白风从说完就走,显然不想多谈。
翌日清晨,众人准备奔赴下一处战场。玄恒注意到白风从的身边,华彩不在。而白风从的脸上,多了两道和肤色不尽相同的泛银色条纹。那是契约兽献祭后,会在契约主身上留下的痕迹。虽然根据个体会有不同,但是玄恒见过太多,他看了就知道。
“华彩死了?”玄恒问。
白风从看着玄恒的眼睛平静道,“放心,她是自愿的。”
尽管内心对此猜测已经认定,但从白风从口中得以确认时,玄恒还是倒抽一口冷气。
“离开涵虚,跟我一起过来的,都是自愿的。我没用过什么肮脏的手段。不信你去问他们。”白风从坦荡道。
玄恒深呼吸了几次,问他,“华彩的能力是什么?”
白风从看看他,微微一笑,“打完这场仗你就知道了。”
玄恒知道的时候,只想骂白风从“你这小混蛋”!
他猜过华彩的能力会不会是和青云类似的情况。可是白风从的那句“打完这场仗你就知道了”打消了玄恒的猜疑。虽然,白风从如今在战场之上已经所向披靡,玄恒实在想不到他还需要什么依靠献祭才能得到的战力。
结果事实证明,白风从那句话的重点确实在“完”字上。但不是截至到打完仗就知道,而是自“打完之后”作为开始的节点。
天神族围剿狂魔族从来都是就地斩杀,任其尸解为尘消散于天地间。但这一次,白风从留了两个活口。
他制止了天神族里那两个准备自行尸解、化为纯灵供玄恒吞食的“弃子”,咬破手腕,在地上画下了巨大的法阵,托过那两个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狂魔族,叫那两名天神族弃子也站进来。片刻后,两名狂魔族死透,而两名天神族捡回了半条命。
白风从笑笑,“看来可行。那今后就都别打死了,打残了带回来吧,以命救命。”
他说完这话,嘴角还带着笑,就面朝下“扑通”倒地不省人事了。
负伤过重、失血过多、疲劳过度。
他醒来的时候,是夜里。厚重的云层将天地包裹得密密实实,不肯漏下一缕月光甚至是半点星光。只有不远处的一丛篝火在肆虐的狂沙风暴中摇曳。
不管身处的环境如何恶劣,看到那人守在自己身边,心情就是好的。
“你怎么不去歇着啊,又放了一池子血,还在这熬着。”白风从微微抬起手去拉玄恒的。
玄恒拉住他伸过来的手,低声问,“你跟我说,你那到底是什么能力?”
“你不都看见了嘛。转移?交换?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华彩都不知道。”白风从无所谓似的笑着。颇得玄恒真传。
玄恒沉了口气,问道,“要以你的血为引?”
白风从舔舔嘴唇,慢慢点了个头,“嗯,对。”
“一次能救多少人?”
“嗯……不知道。理论上讲,法阵足够大,画法足够繁复,多少人都能救吧。”
玄恒盘腿坐他身侧,瞪着他不说话。
白风从撑着自己坐起来,笑嘻嘻地凑近玄恒,“你看啊,你放血救大伙儿这事儿呢,算是自损一万,救人八千。你丢的那两千呢,得靠……”白风从顿了顿,含糊说辞道,“‘那什么’补回来,是吧。我这不一样啊。咱们以后不弄死对面那群混蛋,都抓回来,用他们的命、他们的气,救咱们的命、补咱们的气,要说损失,就我自己流点血,这点儿小毛病,你喂我喝一口你的血,我就又活蹦乱跳的了,是不是?”
白风从双手拉着玄恒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抬起那双幽蓝的眼睛看着他,“所以,以后你就歇着吧。救大伙的事儿我来,你就救我自个儿,好不好?”
玄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气笑了,“不就是从我放一池子血,改成你放一池子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