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朗毓心道没地儿说理了,全家都是偏心眼子。
“阿槐啊,等会儿我给你们多揣几个豆包儿,姐下地,老栋得出海,你们中午就在姥爷那儿吃一口,”说着拍了拍桌上的布包,“这个记得给你姥爷带着。”
胡愧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蜂蜜水,拿手在嘴巴上一抹,挺沉稳地点点头,站起身一手拎一个布包,带着朗毓往外走。没等到门口又听余月凤在后面喊:
“朗毓,你没长手啊让你小舅舅给拎包儿!”
小舅舅小舅舅,啥都是小舅舅!朗毓撅着小嘴巴拎过包,果然一走到小路,估摸着爸妈看不见他俩就又把包往地上一丢,
“沉死了,我拎不动!”
胡愧槐脚尖一扭,转回身再给他拎起来,任劳任怨地走在前头。
早上的狼鱼岛阳光正好,道路两旁的小花小草沾满亮晶晶的露水,头顶遮天蔽日的树杈被海风一吹,扑簌簌地砸下几颗水珠子,林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不停。
朗毓一路拈花扯草地走到姥爷家的小院儿门口,听到里面朗朗的读书声:“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再无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一大一小就踩着这清脆的读书声走进教室,姥爷端着个大烟袋,一双浑浊却仍旧锐利的眼睛瞅着他俩。
靠门口的朗琪睿喊:“老师 ,胡鬼鬼和良月每又迟到啦!”
老爷子嘬着烟袋锅子,鼻孔和嘴巴一齐往外喷白烟,随后把烟袋锅往教桌沿儿上磕两下,道:“鬼……愧槐,月每,你俩为啥又迟到呀?”
胡鬼鬼和良月每的称号是这么来的:那一天,朗毓五岁了,余月凤跟她爹商量,娃娃总放在家里野下去不行啊,还是送去学堂规矩规矩。
老爷子是狼鱼岛唯一一个有点儿文化的人,早对岛上习武不习文的风气看不过去,就坡下驴,说把俩孩子一起送来吧,但是来之前怎么也得学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不然跟不上我这学堂的进度。
嗯,老爷子教书也完全看心情,想起来啥就教啥,上至八|九十来岁,下至朗毓这种四五岁的小毛孩儿,都搁一堆儿教。
也不知道余月凤是咋教的,俩孩子送来时,老爷子说把自个儿大名写一下吧。
胡愧槐比朗毓大两岁,人生中的头七年也没学过写字认书,光记着余月凤说的“三字儿里两字儿是一样的”,于是大笔一挥,老爷子接过卷子来一看,得,三字儿错俩:胡鬼鬼。
他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乜斜着眼观鼻鼻观心的胡愧槐:“胡鬼鬼,你这名字起得好啊!鬼头鬼脑鬼模鬼样,嗯,跟你很般配。”
朗毓搁一边儿幸灾乐祸鹦鹉学舌:“胡鬼鬼,胡鬼鬼!”
老爷子伸出手:“你的。”
朗毓把卷子交上去,老爷子再低头一看,得,这个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朗”字中间宽敞得能开闸跑船了,生生劈成两半儿,另一个“毓”又给吃了半边儿,光剩个偏旁,搁一起可不是良月每嘛!
“还笑话别人呢!自个儿就给自个儿改名换姓,良月每?白瞎我给你起得好名儿!”
眼下良月每缩在胡鬼鬼身后,听到姥爷威严的喝问,知道小舅舅这个哑巴说不出所以然,还得靠自己编瞎话,小大人似的说了句:
“路上堵车。”那气派还挺豪迈。
老爷子就给气乐了,岛上就几架牛车马车,还都在地里耕田,堵车?堵你个大头鬼哦!
“成,你姥爷我活了七十来岁都没见着岛上堵车的壮景,你这上嘴皮磕下嘴皮,咱岛上就破天荒的堵车了,你今天就围绕堵车给我写篇作文儿来,明早我检查。”
朗毓听此噩耗顿时面无人色,不禁在心中自问: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这一天讲得是三国里的《美髯公千里走单骑,汉寿侯过五关斩六将》,老爷子照本宣科,三国又颇多古语,没等关云长过完第五关,底下的娃儿们便眼皮耷拉昏昏欲睡。
“朗琪睿,”
正待伏于桌上的朗琪睿应声而起:“到!”
“你给大家讲讲‘甚是猖獗’是啥意思。”
朗琪睿眼前浮现出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天真无邪道:“很多蕨蕨草,满山都是,一大片又长又高的蕨蕨草!”
老爷子眉头抽搐,又点点因为个头儿太高而坐在最后一排的胡鬼鬼同学,“胡愧槐,你呢?”
胡鬼鬼同学站起身,先冲老爷子点点头,意思是我开始回答问题了,随即怒而锨桌,对一众目瞪口呆的娃儿们横眉立目,做了个拔刀出鞘的动作,接着一扬下巴,再收刀入鞘。一系列动作表演完毕,面无表情地把桌子扶起来,课本儿上的灰拍干净,重新坐下。
娃儿们尚且处在震惊当中,学堂里为数不多的姑娘中的一个、余檬呆呆问:“他这是啥意思啊?”
朗毓像个灵猴儿似的蹭地窜到椅子上,一手撑桌儿一手在空中一通乱比划,嘴里突呲呲往外喷口水,最后才收尾来了个定格,大喝一声:“哋!小儿休要猖狂!”
朗琪睿这才福至心灵,也对着朗毓好一通比划外加喷口水,然后道:“我乃正宗齐天大圣,汝六耳猕猴休要冒充俺老孙!”
再然后,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