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中同学啊?”
“不是。”
“哦,除了高中同学之外的。”邵蓁直视前方,往车外抖烟灰,说道。
图春说:“刚才我脸上有根毛,估计是围巾上掉的。”
邵蓁一抬眉毛:“名牌也掉毛啊?”
图春解开了围巾,团在手上,忿忿不平:“就是说啊,不戴了,和我妈说不要再买这个牌子的围巾了,质量太差了。”
邵蓁没响,只管开车,图春接着又道:“我妈送你那条你也别不舍得戴了,咸鱼上挂挂卖掉吧,卖了的钱我们吃去吃顿好的好了。”
邵蓁看他:“那肯定每天一票人来问我,你这个真的假的啊,有没有小票啊,你干吗出啊,烦都烦死了。”
图春说:“那你就说是感情遗产。”
邵蓁笑出了声音,把香烟扔了,关上窗户,调高了暖气,道:“左岸商业街那边好像新开了家拉面店,听说老板去日本学的拉面,评分很高。”
“那什么时候去吃吃看。”
邵蓁看他,翘起一边嘴角,说:“不用卖围巾都吃得起。”
图春摇摇头,搔搔眉心,笑了。
到了金门路的羊肉馆子,图春和邵蓁点了个白菜粉丝羊肉锅,切了五十块钱后腿肉,加了点羊肺气管,四个羊脚爪,还有一碟白灼羊肝,蘸着店家自制的红辣椒酱吃,爽口鲜甜。羊肝吃了大半碟,他们的明炉摆上了桌,固体酒精才点上,只听马路上传来声尖叫,图春嗅嗅鼻子,疑道:“什么味道啊?”
邵蓁说:“酒精的味道吧。”
店里其他客人也在交头接耳,不少人都说闻到了怪味道,还问老板娘是不是后厨烧焦了东西。老板娘也是搞不清楚状况,便使唤一个伙计出去看看,店里也有其他好奇的客人,裹着大衣,羽绒服跑到了外面尬闹猛。不一会儿,伙计和那几个食客就都回进来了,一人道:“隔壁麻将馆火灾啧!”
那伙计讲普通话,道:“老板娘!隔壁出事了!冒烟了!”
老板娘脸色一变,剜了那伙计一眼,把他推进了后厨。不少食客都叫买单,点了菜的也不要了,正切羊糕的也要走了,老板娘一脸殷勤,好说歹说,劝住了退菜的,利落地切好羊糕,算钱找零,招呼大家:“大家吃啊,估计厨房烧穿锅子了,就冒烟而已,没事的。”
图春看看邵蓁:“烧不到我们这里吧?”
邵蓁说:“我出去看看。”
图春说:“算了,太冷了,我去看看吧。”
他穿上大衣出去,走到麻将馆门口一张望,火势并不大,没看到明火,就是这间两层的矮房子楼顶直往外冒黑烟,麻将馆里灯火通明,还有人坐着搓麻将,也有人跑出来避难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讲账,多数是先前在二楼包间搓麻将的人。
有的说:“厨房间烧起来格。”(厨房里烧起来的。)
有的说:“真格真家伙,我个大吊车刚刚做好!”(真是的,我的单吊牌才做好。)
“否要去讲哩啧,格么今朝塞欸馕吧,我先走啧。”(别去说了,那今晚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欸,洁洁,倷闻闻我格头发哩啊有烟味道啊?”(洁洁,你闻闻我的头发有没有烟味?)
一个女人从图春面前经过,扒拉着一个中年妇人的肩膀闻她的头发。图春愣了瞬,追着那女人看,女人年轻,一张缺乏血色的脸孔在麻将馆里投出的炽白光线下更显憔悴,病怏怏的,她的头发包在了大衣衣领里,纤细的脚梗塞在双雪地靴里。她人很镇定,和那中年女人说:“蒙呗,一点点味道啊蒙呗。”
女人的声音甜甜的。
图春朝女人走了过去,这时,彩香路上开过来辆出租车,停在了女人面前,一只白白的手从车里伸出来朝她招了招。女人脸上一喜,上了车,出租车立即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