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世上最无常的莫过于生死二字。
施茂听了消息后就驾了马车带着两个小子赶了回去,人才下车周晓晨就被等着的秦氏拉去换了一身麻衣,趁着换衣服的空档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白天的时候老太太还好好的,到下午说累想躺会儿,平时也是这样谁也没当一回事,等桂大嫂做完了晚饭,去叫人起床时却发现人没反应了,探了鼻息才晓得人已经没了。那会儿桂老爹在外头和人闲聊还没回来,各房的人又都忙着自家的事,老太太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去了,一时间大家都没能反应过来。
换完了衣服紧接着就去了大房,人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零星的哭声,看到院门上挂着的白灯笼,周晓晨的步子猛地顿了一下。
这个时代到了岁数寿衣棺木都是早早准备好的,这个时候老太太已经由几个媳妇收拾打扮妥当,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周晓晨进去后,就看到了两边跪着的家人,她走上前先恭恭敬敬地朝着床磕了三个头,起身后这才再走近些,看着双目紧闭如同睡着了一般的老人家,她的鼻头猛地一酸,虽然当医生的早早看透了生死,可是当逝去的那个人是自己亲人时,感受就完全不同了,她并不是长子嫡孙,可老太太对她却是一直很好,小的时候时常会抱抱,大一些了又总爱偷塞些小零嘴给她,在那一段最艰难日子里老太太病重仍不忘记宽慰,就是这样一个慈爱的老人以后将不再能睁眼。
周晓晨从不曾因为自己拥有上一世的记忆而觉得他们算不上自己的家人,流产而死的弟弟并没能让她有太多的感伤,但桂老太太的离去却让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失去亲人的悲伤,泪水终是流了出来,她忽地又走近了些伸手朝着鼻息下端探了探,又快速地将指按在了脖子的动脉上,冰凉毫无反应的触感叫她的心沉了下去,不死心还想再试一下,边上已有人出声:“清哥,你奶奶已经去了。”
周晓晨的动作因大伯的阻止声而停了下来,她慢慢冷静,自知刚才的举动在他人眼里已是一种冒犯,也晓得无力回天,手捏成了拳收了回来。
桂老爹坐在边上将孩子的举动看在眼里,已沉默许久的他开了口:“你奶奶是睡着去的也是有福了,清哥多给你奶奶磕几个头吧。”
周晓晨点了点头,又重新跪下磕了好几个头,起身后想对爷爷说几句,偏又不晓得怎么劝才好,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默默走到了自家这块跟着一起跪下。
哭灵守夜,家里除了最小的孩子晚上回去外,略年长些的都要跟着大人一起陪着,到了下半夜留下的几个小的都有了疲态,桂月源歪在母亲身上打着瞌睡,周晓晨断断续续流了好几回泪,因亲人的逝去,因触景而生的伤感,熬到了早上两个眼又红又肿。
老太太去世时已近黄昏,虽然村子里大多都已知道了这事,却还是选了第二天才来吊唁,周晓晨早上草草洗漱胡乱扒了几口饭,略休息了下就跟着大人一起忙碌。
桂老太被移到了灵床上,棺木也摆放到了院子的中间,快到晌午时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过来,周晓晨跟着家人跪在边上,来人上完了香他们就回礼答谢,一次又一次饶是她想挺着,体力也慢慢的有点支撑不住。
恰好此时施茂带了妻女过来,一家子先上了香他又特意叫施诗跪下给磕了头,寒暄了几句之后,正要带她们离开,却见女儿一瞬不瞬地盯着桂月清,眉头皱得死紧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伸手拉了拉她,小丫头这才乖乖地跟着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了一次头。
停了一天的灵,第二天桂老太太就下葬了,桂家的坟地就在老桂家的田边上一处小林子里,埋的地方也是早早就选好的,桂家的几个儿子亲手挖的坑,将老母的棺材摆放好后,烧了一圈纸钱,又亲手给埋了起来。
跨了火盆完事之后,一众人回到家聚在一块吃了饭,家里缺了人气氛很是沉闷,饭桌上谁都没有说话,那会儿谁也没有留意到格外沉默的桂老爹。
三天后圆坟,桂家人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当晚,桂老爹竟一根麻绳把自己吊死在了房里。
这场变故叫所有人都傻了眼,平时里桂老爹并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他是个有闲就会往外头跑与人聊天不着家的,也不见他对桂老太有多情深,可偏偏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离开。
才送走了老太,又送走了老爹,桂家连办了两场丧事,村子里的人无不唏嘘。
桂老爹是自缢这算是横死,按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这样的人是不能够进祖坟的,桂家还有一个老二叔,他不点头小辈们也不好强来,最后,把桂老爹葬在了祖坟边上挨着桂老太的地里,到底没能合葬在一处。
办完了事照旧一起吃了饭,这一回气氛更加的沉重,一吃完众人就各自回到了家里,谁也不愿多说什么。
周晓晨躺在床上,很疲劳却没有睡意,手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石头,她想到了秦雨,想到了曾经的那一个梦,梦里那个深爱着自己的女子说过那样的话‘晓晨,我说过要一直陪着你,可是我失言了,我不希望我们的女儿,和我们一样,在孤儿院里长大,不过,将来总有一天,我还是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睡的’。
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那一场车祸,于周晓晨而言成了生离,于秦雨却是死别,生离死别世间最叫人伤心痛苦的四个字她们两全都摊上了。
周晓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