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尊…”荼雁小心地看了一眼荼萤,埋头吃干净碗里的饭粒子,悄悄退了席,出了门口抱着小腿儿坐在雕山茶的红柱下,秋风有些凉,吹得嫩嫩的小胳膊起了鸡皮疙瘩。
荼雁也很难过,师尊可能真的很讨厌自己。
荼萤懒得理这黏人的孩子,瞥了一眼就不再管。
荼萤真的,非常讨厌收徒。
半个多时辰前,舅家管事的家宰抱着这个孩子过来投奔荼萤。
“公子公子,这孩子刚没了爹娘,您收了他吧,好在是舅家的儿子,算起来也是您表弟啊。”
荼萤嘴角一抽,“凭什么我养…”
那舅家离荼家关系实在是远得厉害,远到荼萤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舅,遭仇家寻仇灭了门,就想到把儿子送过来投奔。
精致软乎的小人儿抱在自己腿上,可怜巴巴地哀求,“表哥,宝宝没有爹娘了,只有表哥了,宝宝一定乖乖的,听表哥话,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荼萤面子上抹不开,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就想先带回家里,随便丢给个丫头仆妇看着,赏个院子住着也就罢了。
荼萤无奈,看着这小孩领子上的绳结歪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随手整了一把,把绳结给系正了。
没想到,那老管家突然涕泪纵横,这小宝贝受宠若惊地愣了好久,抹了一把眼泪,扑通一声跪在荼萤面前,哽咽道,“徒儿拜见师尊!”
荼萤一愣,“啊?”
老管家一边感动得痛哭流涕一边夸赞荼萤菩萨心肠。
荼萤半天才听明白,这绳结是他们家那边最神圣的物件,代表一个人的德行,平时是不系起来的,只有拜师的时候,由自己的老师亲手系正绳结,以示为他端正德行。
…
我现在解开还来得及吗。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便宜徒弟来得憋气。
荼萤别无他法,这孩子本名齐雁,荼萤本来就不愿收徒,贸然收个外姓弟子未免太不像话,只得赐了齐雁荼姓,改名为荼雁。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赌石助兴。瑶璧生询问地望向荼萤,荼萤也无聊,点了点头,瑶璧生才遣人去取石。
一块三尺长宽青蓝相间的毛料被抬到了大堂空场中。
瑶璧生清了清嗓子道,“瑶璧馆的规矩,从不赌场子,此为货真价实的漠渠场毛料,漠渠场出玉极少,一旦出玉,便是稀世奇珍。”
赌场是一种玩玉的赌法,料场不同,翡翠玉石的价值便天差地别,瑶璧馆从来不玩这个,料从哪来必然公之于众。
然而,瑶璧生说这话时额头冒了几滴虚汗。
这块毛料虽然出自有名的漠渠场,瑶璧生找了数十个老匠眼瞧过,没一个人说能见绿。
都知道见不了绿还拿出来骗人,瑶璧生于心不安,却又无可奈何,行走玉场难免得罪人,瑶璧生这次得罪的是京兆尹。
这块毛料是丞相的一位友人进献给丞相的,丞相知道了瑶璧馆在京中的名气,便把这块毛料托给了瑶璧生。
若开不出玉石,便是打相爷的脸。
京兆尹是想让瑶璧生得罪丞相,一辈子翻不了身。
唯有能把这块一文不值的破石头卖出个天价,博丞相一笑,才能保住这瑶璧馆的招牌。
前些日子兆尹府的人故意放出口风,说瑶璧馆这块漠渠场的毛料见不了绿。
荼萤也听到这消息了,对手早有准备,放出这个消息以后自然没人有兴趣再去赌这块没前途的石头,京兆尹便能派人以极低的价格买走,到时候丞相既丢了银子也没见着玉,行内人都知道这是常有的事,可相爷不会。
他只会觉得打脸。丢人。
今日见瑶璧生拿出这块毛料,众人神色各异,大多都等着看瑶璧生的笑话,等着这个京城第一玉器阁因为得罪了丞相倒闭。
这时候有人叫了个价,“一千两。”
堂中众人开始窃笑。这大概就是京兆尹的人吧。
瑶璧生脸色更难看,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荼萤本来也想冷眼看着的,想了想,若自己落井下石让瑶璧馆倒台了,那自家的潮海阁便成了众矢之的,到时候兔死狗烹,潮海荼家也别想捞着好。
于是荼萤叫了个价,“五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