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突然停了下来,把杨六放到一棵大树下,握着他的肩膀,眼睛红成了一片,"如果我以后都见不着你了,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怕......我怕我找不到人把你的病治好了,我怕......再也见不着你......"杨六呜咽地说着,脑袋无力地抵在了杨六的肩处,"到底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你会染了瘟疫?"
"本来没事的,那些得了病的人,都是喝了那河水才会的,听说上游都是尸体,泡在水里久了,才有了这事。我没喝那水,只是隔壁七婶喝了,死在家里头,都臭了,没人敢去把尸体弄出来,最后还是我去弄的。本来以为会没事,谁知道就得了病了。"杨六叹了口气,摸着杨飞的头发,"小飞,每个人都会死,早死晚死而已,我的年纪大了,也该走了。在死前能看见你平平安安的,我也安心了。"
杨飞抬起头来,"可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如果当时我没去入征,好好照顾你,你就不会染了这病,就不用死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说什么傻话,这都是命,老天爷安排的。就算你在,也是这样,变不了的。"
"变得了的,变得了的,一定变得了的......如果有个人照顾着你,一定会不一样的。"杨飞喃喃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问:"那女人呢?林大哥不是说你要娶一个女人吗?她人呢?"
"走了。我听林乾说,你当时整个人就跟没神了一样,那模样,就像快哭了似的。我怕你不喜欢,所以就没留下她,给了她几两银子,就让她走了。"
杨飞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不庆幸,也不高兴,可能是因为杨六现在成了这模样,除了杨六好起来,什么都不能让杨飞觉得高兴了。
"爹,放心吧,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说完,杨飞又背起杨六继续往前走。等到出了村,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杨飞在外头用一两半银子买了辆驴车,让杨六躺在后头,自己在前头赶着驴。
杨飞不知道该去哪,只是无方向地赶了几天路,一路上问着哪里有会治疫病的大夫。后来问到一家,在离村几百里外的一个小城镇里。连夜赶去也要三天。
这时候杨六身上的红斑已经长到脖子上了,连衣服都挡不了。所以杨飞只能买些干粮带在身上,也不敢去住宿,也没人敢让他们住宿。夜了就找间没人住的屋子或者寺庙住下,一大早再赶路。
而杨六的身体一天糟糕过一天,全身使不出力气,连说句话也觉得累,都是杨飞给背着。不过什么疼啊痛啊,倒是不会,就只是累。不过等这红斑长满脸的时候,这人啊,就没几天的活头了,都是在半夜里不知不觉地就死去了。
这一点老天倒是仁慈,没给这要死的人受太多的苦。
过了两天,终于在晚上的时候赶到了那小城镇里,可是这天下不太平,那些店啊铺啊,都是早早地关了门,整条青石路上见不着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没办法,杨飞只好背着杨六到了一间没人住的屋子里先过一晚。
那屋子破旧得很,顶上破了个脸盆大的洞。今夜的月光很亮,白白的光泄进屋子里头,倒也算能看得清东西。墙边有一张烂了四条腿的木床,但床板还算好的。杨飞拿些稻草铺了铺,就小心地把杨六放到了上头。
杨六睡得很深,额间有一层薄薄的汗。杨飞见角落有个脸盆,便拿着它出去了。
走了一会,就看见一条小河,杨飞脱了衣服,用脸盆舀了些水,小心地擦洗着。就着月光,不难看见,杨飞的胸口和手臂处,已经有很多斑斑点点,红红的。这些红斑,从前两天就有了,还是新鲜的。
杨飞发现自己也染了疫病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天。说来也奇怪,明明自己就是一个这么怕死的人的,到了这份上,怕却说不上来了,更多只是认命了。认了命,连死也不怕了。
杨飞穿好衣服后,便把脏水倒得远远的,免得把这河水也给弄脏了。打了盆干净的水,就往回走。
月光安静地从屋顶上头泄了进来,很亮,落在杨六的身上,照得杨六的脸苍白得吓人。
杨六闭着眼,一动不动的,那模样跟死人没两样。
杨飞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放下水盆,急忙跑了过去,握着杨六的手,见是温的,才放下心。
杨飞转身将水盆端了过来,找了条干净的布,拧干了,给杨六擦了把脸。擦完了脸,就把杨六的衣服给解下来,想给他擦身子。
杨六在杨飞给他解衣服的时候就醒过来了,他看着杨飞,"小飞,你做什么?"
"拿水给你擦擦身子,这些天赶路赶得紧,都没来得及清洗一下,很难受吧。"
谁知道杨六有些紧张了起来,摆着手:"别,别,别擦了,我没难受,这样挺好的。"
杨飞一看就知道不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真的没。"
"那就让我给你擦身子。"说罢,杨飞就去解杨六的衣服,杨六浑身没力气,也止不了他,只扭过头,不去看着杨飞。
杨飞一解开杨六的衣服,就吓得不能动了,眼睛眨都没办法眨一下,可眼泪还是硬生生地从里面挤了出来,湿了脸。
只见杨六胸口以下的皮啊肉啊,都烂成了一块一块的,翻着鲜红的肉,里头是黄黄的脓包。那模样,说多恶心有多恶心。杨飞翻过杨六的身子,背上也是这样,找不到一块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