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那个姓王的姑娘在向自己求助,可一眨眼就不对了,自己站了她的位置,看得人竟然变成了邵博闻。
这种感觉很像是在看自导自演的无声电影,他看见了自己所有狼狈的言行,哭诉、哀求、拉扯,而镜头里的邵博闻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常远心里隐约有数,知道等这人抬起眼皮,就会吐出嘲讽和侮辱,可是在这个“电影”里那一幕久久未至,他只是一直看着自己,眼底敛着几乎不会反光的情绪。
就像反复写上一百遍,会有种不认识这个字的错觉一样,常远盯着邵博闻的眼神,心口刺痛之余又好像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些厌恶之外的神色。
王思雨带给他的压迫感还缠在心上,常远鬼使神差的一个闪念,心想不知道邵博闻当年被自己抓来当救命稻草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心理负担?
接着又不知怎么切换了一个镜头,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主体建成了的核心筒子楼下,下脚处全是建筑垃圾,背着个斜挎包,被池玫刷得雪白的鞋面上沾了些泥巴。
邵博闻正朝他走来,热得受不了脱了外衫,黑色的运动员背心扎在裤腰里,露出来的大臂上有点肱家肌群的痕迹。他上学那会儿是体校生,体魄有点过人的资本。
常远看了一眼,又入魔似的去看他露出的一点前胸,若有似无的一线浅槽的滑进背心里,让他觉得脸皮发热,他有点不好意思看邵博闻的脸和眼睛,于是盯着他的安全帽打了个招呼。
邵博闻朝他小跑过来,走到中途神色剧变,动作夸张地朝他挥手呐喊,可是常远听不见他在喊什么。灵犀似乎有感不祥,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常远额头上全是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这些事他都没有印象,但要是做梦,这感觉就真实得可怕了。
平白无故的他也不会梦到人坠楼,常远怔了几秒,觉得应该是因为吞服了sān_zuò_lún产生的幻觉,这让他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邵博闻见他昏睡中还在表演变脸,一下失落一下发笑,觉得有趣便往前凑了一点,准备拍他看醒不醒。谁料常远诈尸一样的坐了起来,上迎下送的脑门与鼻梁相逢,霎时两败俱伤。
周绎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握着门把的手给吓得一抖,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两人就跟在晚睡前亲额头似的。
他平时不抠理论,就跟谢承一起打游戏,游戏里基腐扎堆,他耳濡目染之下好歹知道什么叫cp。
虎子虽然在邵博闻的户口本上,他也不许人说,但公司的人都知道虎子这个“路”并不是随母姓,更清楚的周绎没刨根问底,只知道虎子的亲爹叫路昭,是邵博闻服义务兵役时的队友,几年前喝醉酒从楼上掉下来,没了,这孩子就归他收养了。
从周绎进公司起,他就没见过邵博闻有女伴,因为公司小,也请不起女秘书,作为一个正值盛年、虽然财力不够王老五、但模样足够钻石的男人,这种现状不可谓不诡异。
大家私底下没有恶意,赌过五毛的玩笑局,90都压他爱的是虎子的妈,剩下10一半说他是工作狂,还有一半大逆不道,说他是个性冷淡。
但是这一刻周绎脑子里陡然蹦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他心想有没有可能,他老板是个深藏不露的……同志?
但是这个猜测还没发散就被否定了,邵博闻闷哼一声后捂住了鼻子,而常远没能弹起来,直挺挺的倒了回去。
常远本来就眩晕,被他一撞眼前直冒金星,缓了几秒等发黑的迹象散去,闭着眼睛急忙追问道:“给我洗胃了吗?”
按理来说洗了胃有人会恶心难受,但他就是一路吐过来的,现在头昏眼花,这种不适感几乎不值一提。
邵博闻的酸痛难当,他捏着擤了擤,有点痛苦的说:“没洗,医生说你自己都吐得差不多了。”
确实是吐光了,他的裤腿上还有一大滩半干不干的胆汁,因此才让周绎出去买点吃的和能换的衣服。
常远一下就急眼了,他不怕过敏,但是sān_zuò_lún的副作用让他闻风丧胆,差不多不行,得吐个一干二净,于是他掀起了被子开始往外爬。邵博闻立刻放弃了鼻子来摁他,一叠声道:“诶诶诶,干什么去?”
常远觉得他在拖延自己的拯救时间,不耐烦地挥着手说:“去吐!”
邵博闻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从普通病人的舒适度来考虑,立刻用脚从病床底下勾出了一个套着袋的垃圾桶,拍着他的脊背往桶口带:“来,先吐这。”
垃圾桶飞了出来,第一下没停下好,邵博闻又用手拽了拽。
常远低下头,盯着那个被挪到正下方的黑色圆圈,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无法压抑的烦躁,他想冲邵博闻吼让他别多管闲事,他想吐哪都跟他没关系,吐哪儿他也不记得……
然而他一抬头看见了靠近的周绎,他似乎是要对自己笑,对上眼之后脸上却忽然露出了惊讶,常远非常敏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估计不好看。
没有镜面的时候,人是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的,可愤怒悲伤的时刻也不会有人去照镜子,大多数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生气的表情有多狰狞,能一针见血的伤掉自己人的心,又让陌生人觉得刻薄。
好在,邵博闻不是自己人。
常远舔了舔嘴唇,胆汁的浓苦沾住了舌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队友,他抓住邵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