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你终于也要走了。”老婆子仰头看着夜幕下的银河,突然轻笑一声,“到时候那男人不肯要你,你成了孤魂野鬼,可不要指望有人收留你。”
“婆婆,我说了多少遍了。”谢凌鸢对老婆子的这番奚落早已习以为常,但说道炎焱,他便出奇的计较,总是要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老婆子,“他不会不要我的。”
“好吧。”老婆子轻叹一声,往地上一躺,笑道:“小瞎子,不然我给你找个俊俏的肉身附了身吧,总好过你这幅样子。”
谢凌鸢笑了笑,“不必。就这幅样子。”谢凌鸢坚定地说道,“婆婆,我也和自己赌一把。就赌他的真心和痴情,就是自取灭亡,输了便输了。”
“行了。随你便吧。”老婆子撑着腿站了起来,拍下了身上粘挂的草,“有点冷,我回屋了。”
“婆婆,您真的…不跟我走么?”
“跟着你这死鬼受罪?我图什么啊?”
“那您能不能…”谢凌鸢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不要抹了我这些年的记忆…”
老婆子轻哼了一声,“你留着它有什么用?我们此生不会再相见了。”
“我不知道,就是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都是暂时的,短得昙花一现。新的风景来了,旧的也就没什么可怀念了。”
“既然如此,那我留着又何妨?”
老婆子哈哈干笑了两声,“对你自是没什么。可我不喜欢,这世上,还有谁不牵挂我,却记得我。”
“我会牵挂您的!”
“不必!”老婆子冷冽的目光扫向谢凌鸢,“我不稀罕任何人施舍给我的牵挂。小瞎子,你懂么?”
“我…懂。”
“你最好是真懂。”她又回过头去,冷冷地说道:“明日清晨,天眼会打开,从微光直至太阳完全升起,就这么点时间。你出去,下一个人进来,就这么简单。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老死都不复往来。”
谢凌鸢愣了一会儿,“罢了,您说的也对。”
“不用怜悯我,有了下一个人,我自然也不会记得你。咱们谁也不欠谁。”
谢凌鸢微微一笑,“好。”
老婆子回了房,熄灭了烛火,比以往睡得都早了些。
谢凌鸢是被老婆子拍醒的,他捂着自己的脸,还睡意朦胧,“婆婆…”
“你还走不走?外面天都快亮了,天眼已经开了。”
谢凌鸢连忙爬起来,“走!”
老婆子嘲讽地撇了撇嘴,“还真是猴急啊,就这么想走?”
“婆婆,我…”
“得了得了,甭废话了。”老婆子一把将他拽起来就往外拖,“赶紧滚,让我清静清静!看你这丑八怪看了二十一年,早恶心了!”
谢凌鸢好不容易站定,突然跪在老婆子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婆婆,您多保重。”
“你别,我可受不起!”老婆子将他拉起,冷声道:“现在我要消了你的记忆,从此以后,你我谁也不认识谁。”
谢凌鸢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婆子刚要动手,突然一阵疾风呼啸而至,谢凌鸢寻着声音回头,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身下。
老婆子将他身上的东西搬到一旁,“别慌,小瞎子,是老婆子的新客人来了。”
可是叫了半天,谢凌鸢也没有接她的话,只见他怔愣地坐在地上,抱着膝,埋着头,双肩不住地颤抖着。
老婆子抬腿踢了踢他,喊道:“小瞎子,你吓傻了是不是?”
谢凌鸢突然抬起头来,蹦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嘴角却是难掩的笑意。他冲过去拥住老婆子,抱得不能再紧。
老婆子忙推开他,骂道:“你有病啊?”
谢凌鸢哈哈大笑起来,抱着老婆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婆婆,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老婆子对着他的脑袋狠狠一锤,又抹了抹脸,“你傻了吧?都这会儿了,舍不得我了?”
谢凌鸢笑道:“才不是舍不得您!”他举起手在老婆子面前晃了晃,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支碧簪,“是他,他来寻我了!”
老婆子抢过碧簪端详了一会儿,嘲笑道:“你个死瞎子,一支破簪子,你就这么确定这人是他?”
“当然了!这簪子是他做给我的宝贝,独一无二。我曾经日日夜夜都带着,一摸便知,决计错不了!不信您看看,上面是不是有朵鸢尾花?”谢凌鸢转了转脑袋,焦急地问道:“婆婆,他人呢?”
“你先别急。”老婆子看了一眼碧簪,果然有一朵栩栩如生的鸢尾花。她轻咳了一声,背过手去,围着谢凌鸢转了三圈,“你那姘头…长什么样?”
“嗯…特别高,特别英俊,应该…穿着一身黑衣。”谢凌鸢甜甜地笑了笑,“他呀,只有黑色的衣服。”谢凌鸢有些心急,按耐不住地说道:“婆婆,您别问了,肯定没错!”
“哈哈哈,就是错了!他穿的是红色。”老婆子得意地说道。
谢凌鸢先是一愣,继而又捂着嘴笑了起来,面色竟有些羞赧,“那更是了,错不了。”
“为什么?”
“哎呦,婆婆,您就信我一次吧。”他拉起老婆子的手晃了晃,“让凌鸢再陪您二十一年不好么?做什么问东问西的。”
老婆子将手抽开,说道:“既然你这么求我,那我就依着你,错了可不要赖我。”
谢凌鸢连忙点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