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那日过后面对老四,比对高无庸更冷淡,睁眼睨了他一眼,不带一丝情绪,旋即闭上。
二人独处的时候,皇帝总有错觉,老八已经甘心情愿替他生下子嗣,但身为男子行此妇人之事当真为难他,才总是处处挑衅,横眉立目不爱理人。
就像刚才,明知会吐却还强撑进食,嘴硬心软;片刻之前那一眼,也透了十足埋怨,万般委屈。
皇帝端出当年哄弘晖吃药时的耐心,舀起一勺递到胤禩嘴边。可惜他严肃冷漠经年,刻薄线条早已画在脸上,一张阎王脸,陪衬慈父严兄举动,惨不忍睹。
胤禩听见杯碟碰撞药汁翻搅的声音,虚眼余光中看见胤禛举动,当即胃部不适。
但他还不打算用吐死自己的法子折腾老四,也不想在小事上挑战老四耐心。他给老四备下的一份大礼,等确认九弟能得脱险之后,必定双手奉上。
“不敢劳烦圣躬。罪臣自己用。”
胤禛心情难得极好。令他寝食难安的三个首恶伏法了两人,只剩一个墙头草一见他就战战兢兢,这几日走路都带风。
皇帝避开胤禩伸过来的手,执意端着药亲自喂。他赐下的恩典,还容不得人拒绝。
胤禩平静注视荡漾的药汤:“皇上,罪臣并非后宫妃嫔,也非昔日首辅重臣,用不着皇上这般费心收买人心。”
“你若真在朕的后宫,或还在前朝,朕可不敢对你这般。”皇帝哑笑一声。
后宫与前朝休戚相关、荣辱与共。老八太奸猾,即便真是他后宫宠妃,一个人也比年氏兄妹更难对付,必须时刻提防。保不住那日就让他做了先帝,自己垂帘听政,哪里敢容他生下子嗣?
如今这般倒好。
老八爪子被拔了干净,他心心念念的弟弟还捏在朕手里,鱼困浅滩身不由己。自己倒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他,想怎样就怎样,无需顾虑前朝政务,亦不必掂量他满腹奸计。
胤禩话到嘴边,最终沉默不言,只顺从张嘴,由着皇帝发挥兄长关爱。心头默默将自己的脸换做十三十四十七的面目,自得其乐。
喂完一整碗,居然没吐。
皇帝兴致更高,觉得刘声芳的话那更本不能听,都是狡辩脱罪。若有朕日日督着看着,哪能一直吐呢?当年汉武帝万般宠幸钩弋夫人,除却如花娇颜,也是心同此理罢。
“你再忍两日,就去园子。那里春光正妍,于你如今休养倒是得宜得很。”将老八留在养心殿里并非长久之计。他为掩人耳目,一连数日不曾留心腹大臣内殿宣政。何况多一人的用度膳食汤药,久了难免有人察觉。虽说登基四载,皇城几近铁桶钢箍,但民间风言风语时刻都在嘲笑他的固步自封。
胤禩比他更想离开紫禁城,当下即问:“皇上打算把罪臣圈禁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