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并没有那惫懒女人的身影,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丝不苟地数着灵石,模样专注又仔细。
那张桃木小桌上仅有二十余块灵石,寻常人一眼扫过去都能瞧出个大概分毫。但那少年却凤眸微眯长睫低垂,极认真地将那二十余块灵石查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全天下都没有比这更迷人的宝贝一般。
那少年倒也十分淡定,即便有人推门而入,也只是懒洋洋道:“我师父不在,崔师叔还请回吧。”
崔晓一听这话,原本的十分怒火立刻熄了三分。他直接在桌旁坐了下来,有些懊丧道:“你师父从我手中借了一千块灵石,说好一月之后必定还清。可她这一拖,就是一百年……”
宁桃红听了这话,很是犹豫了片刻。他低声道:“师父欠下的债,本该由徒弟偿还。我也才领了门中份例不久,光替她还债就用出一百多块灵石。若是崔师叔不嫌弃,就先收下这二十块灵石,余下的我再想想办法……”
话虽如此,宁桃红纤长手指却留恋不舍地在那堆灵石上抚摸了好一会。他终究一狠心将手中这二十枚灵石推给崔晓,看模样简直有几分可怜。
崔晓一看那堆小小的灵石,再一望自己师侄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李慕青欠下再多债,都是她自己的问题,又与这孩子有何关联?
他立刻将那堆灵石推了回去,又摸出十余瓶丹药道:“既然李师妹不在,我就先走了。这十几瓶清心丹宁师侄暂且收着,若有难处自可来我楼中找我,不必与我客气。”
宁桃红越发垂下了头,只用力点了一点。崔晓却只当这孩子害羞脸面薄,只十分怜爱地注视他一会,就出门而去。
那青年修士刚一出门,就有位青衫女子从楼上直接跳了下来。她先将那十余瓶清心丹划拉到自己袖中,又笑嘻嘻道:“说来说去,我这么多债主里还是崔师弟人善心软。竟直接给了好徒儿十多瓶清心丹,只这些丹药就足足顶得上五百块灵石,当真好大手笔。”
好一个没见识穷酸相的练虚真君,若是全天下的仙道高人都是这等模样,岂不让凡人笑掉大牙。宁桃红注视着他这不要脸的师父片刻,只冷哼一声,又重新数起了那二十多块灵石。
李慕青眼见自己徒弟懒得理会她,倒也并不丧气。她直接给宁桃红倒了一杯冷茶,借故献殷勤道:“好徒儿乖徒儿,有你这等机灵人帮我守门打发债主,我才能过几天消停日子。我李慕青收了你这个徒弟,可真是三生有幸。”
“免了,我却觉得摊上你这么个师父,实在是我倒霉。”宁桃红冷飕飕瞪了李慕青一眼,趁着李慕青的贼爪子没扒拉到他的宝贝灵石前,立刻将那二十块灵石揣进袖囊里。
那青衣女修十分哀怨地望了宁桃红一会,又感叹道:“真是徒弟大了就不孝顺,小桃红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哭着求我不要吃仙鹤的乖徒弟了……”
楼外却有只羽毛莹润身形修长的仙鹤,十分高傲地左顾右盼,凛然出尘俊美异常。但它一听到“吃”这二字立刻拍翅离去,简直半点都不留恋。
横竖一件事,李慕青已然翻来覆去说了十余年,哪能让人不记恨?宁桃红磨了磨牙,刚要怼回去,就听自己那一贯不正经的师父极欣喜道:“有肥羊上门了,乖徒儿快去接客。”
只这一句话,却唤起了宁桃红些许微薄记忆。他惊疑不定地看了李慕青片刻,试探着问:“师父,可是那人来了?”
“正是那人来了,不宰他宰谁?”李慕青眉飞色舞道,“记得装得惨一些由此才能多赚一些灵石。”
面对此等无耻之极的话,宁桃红只扬了扬眉,一抖袖子径自去了。
他只出门片刻,就领着一个玄衣修士回来了。
李慕青在楼上幽幽巴着窗框瞅了好一会,就听得自己那小徒弟矜持淡漠地说:“冲霄剑宗纪真君来了,还望与师父一见。”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孽债徒弟,竟平白无故断她财路!李慕青咬了咬唇,终于一步三摇地自楼上走了下来。她先将纪钧引到了那张木桌旁,又唉声叹气道:“纪真君一贯知道我日子过得苦,也没有好东西招待你。这十文钱一两的粗茶,纪真君还喝得惯吧?”
那玄衣剑修眉目凛然如冰雕雪铸,他修长手指纡尊降贵地捏起了那只粗瓷茶杯,当真将那粗茶放在唇边抿了抿。
“顾夕歌小哥哥,那位纪真君的徒弟没来么?”宁桃红又向门外望了望,颇为惋惜道,“我记得他十年前漂亮极了,这十年间我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他话音刚落,便觉出纪钧浑身寒意又重了一分,简直莫名其妙。宁桃红却不知自己那句话戳中了纪钧的痛处,只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大人说话,小孩子出去玩。”李慕青也当真不给自己徒弟好脸色,只扔给宁桃红五瓶清心丹,如同打发乞丐一般直接将门合上了。
宁桃红颇为踌躇犹豫了一会。他本是个好奇心强的人,是什么值得自己这吝啬至极的师父特意甩出五瓶清心丹,只为将他赶出去。
他又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只听一个女声在他耳边幽幽道:“不该听的别听,你若再不走,我连你攒下的那二十块灵石一并没收。”
你要小爷听,小爷还不想听呢。宁桃红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