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杜越大大咧咧地找了椅子坐下,“就你整天缺德,秦昭才不搞什么嫁妆。”
楚明允最后那个字音被杜越清亮的嗓音全然压了过去,可秦昭仍是紧张地看了楚明允一眼,嘴唇紧抿成了一线。
楚明允偏头嗤笑了声,戏谑地长叹了口气,拿着那摞文书就站起身顾自往书房外走去。
杜越在身后叫他:“哎你上哪儿去?我才刚来!”
楚明允人已走出老远,声音还清晰地悠悠传来,“这屋里傻气太重,我出去透透气。”
“我靠,”杜越拧着眉,“信不信老子给你下毒啊。”
其实他也就是仗着楚明允听不见了才敢这么说说。
“……杜越。”秦昭忽然叫他。
“干嘛?”杜越看向他。
秦昭一对上杜越那双澄亮的眼就张口结舌起来,楚明允方才那个字音清楚地砸在了他的心头,让他慌得近乎不知所措,但好在他天生一张表露不出情绪的脸,杜越又不是个细致的人,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秦昭词穷了半晌,干巴巴地道:“你吃葡萄吗?”
杜越随之看向书案上那碟还沾着晶莹水珠的葡萄,头一点,“吃!”
那边秦昭和杜越对坐着认真吃起了葡萄,这边楚明允是带着文书进了宫。
太尉与御史大夫每月向皇帝回报所掌事务,这是惯例。
楚明允由宫娥引着进入御书房时苏世誉已经到了,他手里同样握着几册文书,打量着书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主位上李延贞手握着一把刻刀,低头正打磨得专心,他身旁竟立着足有一人高的木料,淡淡地透着香气,能看得出材质上乘,大概是哪里进贡来的稀有木材。
当今陛下除了政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精通,尤擅雕刻作画。
楚明允向李延贞行礼,李延贞敷衍地应了声,连个目光也分不出来,口中道:“文书就搁在桌上吧。”
书案上早已搁着好几幅展开一半的采选女子画像,卷轴上还散乱着好几把刻刀。楚明允明白苏世誉是在打量什么了,他是在找能放下文书的地方。楚明允上前直接把文书压在了画像上,苏世誉看了他一眼,跟着放下了东西。
苏世誉理了理袍袖,看着依旧沉浸在刻刀的李延贞,轻咳了一声。苏家自太子时便扶持他,苏世誉又比他年长,李延贞对他是存着敬意的,闻声连忙抬起了头,笑道:“朕听着的,你们回报便是。”
楚明允和苏世誉实在是习以为常了,任由李延贞看着木料一心二用地听完了回报,末了收回目光看着他们笑着叹道:“朕得两位爱卿相助,天下安泰,海晏河清,可谓幸矣。”
楚明允与苏世誉笑着应答,其中心思各异。
李延贞沉吟了一会儿,道:“还有件事,朕想询问一下两位爱卿。”
“陛下但说无妨。”
“这块木料实属上乘,朕以为唯有雕刻成绝世美人方可不负天赐,爱卿可有能推荐的人吗?”
“……”
沉默了片刻,苏世誉开口道:“正值采选,天下美人云集,陛下自其中挑拣便是。”
李延贞摇了摇头,“朕自然是找来些看过的,那么多秀女容色尚抵不过苏爱卿,朕看不上。”
“臣一男子怎能与之相提并论,”苏世誉笑道,“再者说,若是真论容貌,楚大人才称得上是绝色。”
一直沉默的楚明允侧目过去挑眉道:“我也是男子。”
苏世誉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笑道:“我何时说过不是?楚大人急着强调什么。”
他忽然想起贤良温雅的苏大人其实是个记仇的人。
楚明允全当没听到,转回脸来正撞上李延贞落在他面上的审视目光,他不禁一愣,未来得及开口却见李延贞神色苦恼地摇了摇头,“楚爱卿虽也漂亮,但眉眼太妖冶艳丽,不是朕喜欢的那种。”
苏世誉陷入了沉默。
楚明允眉心跳了跳,他冷笑一声,敷衍道:“臣相貌不合陛下心意,真是……羞愧难当。”
李延贞抬了抬手,“无妨”,他侧头看向苏世誉,“你刚才是不是笑了一声?”
苏世誉平静地抬起眼来,“并未。”
“那苏爱卿会喜欢这样的吗?”话刚脱口问出李延贞自己却摇头笑了,“朕忘了,你从来不会喜欢上什么。”
这世上有美人无数,云集之地除了深宫豪门,自然还有花街柳巷。呢喃莺啼燕语,缭绕香风扑鼻,是人间的极乐地。
一顶软轿停在了红袖招的雕楼画阁前,门前迎客的鸨母一见着那男子便快步迎了上去,殷勤笑道:“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儿叫人说一声不就得了,这匆忙的……”
男子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她呢?”
“在房里歇息呢,我这就去叫她。”
“不用。”男子抬步走上了楼。楼下的欢声笑语低了下去,婢女为他开了门,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到一旁。这屋内装饰仿佛走入了与此地全然不同的地方,素净温和,全无浮华媚态。纱帐层叠几重,随风轻曳,婷婷身影近了,一只柔胰撩开帐幔,女子对他轻轻一笑,眉眼柔和秀丽。
静姝对男子行了一礼,这才抬眼道:“您亲自前来,怎么不提早通知一声?”
男子坐下,笑道:“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静姝上前亲自为他斟满了茶,浅浅笑着,开口正欲说话,远方忽然隐隐传来一声闷响,连带着地面都微微颤了一颤,极是轻微,基本被楼下调笑声响盖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