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天这种人,在他眼里根本跟社会蛀虫没什么两样。
再不感兴趣的东西,在面前晃久了,也会让人生出一些占有欲来。
他得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程小天虽然笨得让他毫无兴趣,但是皮相确实不错,皮肤摸上去白皙嫩滑,被程家养得精细白嫩。因此在某次醉酒之后,他蛊惑了程小天,问他要不要履行金主的义务。
程小天傻乎乎地问他什么是金主的义务。
于是居彬就没有客气。
居彬很早就清楚了自己的性向,并且因为很早就出国读书的缘故,向父母出柜坦白的过程也基本没有波折。
那是程小天的第一次,虽然没有出血,昏昏沉沉哭得像被上刑一样,居彬却越来越兴奋。他觉得程小天身上是有一种让人想要占有和欺负的气质的,这在他的情感体验中前所未有。
那之后不久程家就出了事。居彬原本已经习惯了程小天每天小京巴一样围着他前后转悠,忽然有一天周围异常地安静下来,所有人依旧按部就班地工作,听他吩咐工作,听他训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可他就是觉得别扭。
他察觉不到问题出在哪里。等意识到的时候,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如临大敌。
他和友人去深巷的私房菜馆喝小小一盅的鸡汁三丝羹,点烹饪精致的乡野小菜喝酒闲聊。闲聊间隙,友人忽然就说起了程小天。
你应该知道吧?友人挟了一筷子烹芽韭吃得津津有味,程家出事了,程海元信任多年的合伙人卷款跑了,上回我们一起见过的,金丝边眼镜人模狗样的那个,逃跑之前还把前几年几笔没算清的账目捅到了上头,现在整个程家火烧屁股自顾不暇,难怪程小天这么多天没来公司找你了。
居彬抓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喝汤,是吗,我倒是没听说。
友人略略惊讶,程小天没告诉你?不会吧?
居彬想反驳程小天的事关我什么事,但又觉得太幼稚,倒像是极力否认些什么,于是喝着汤没吭声。
他后来想的是,程小天在哪里、会想些什么呢?
再后来想的是,程小天为什么没告诉他呢?
他有点想象不出来程小天为了未来担心忧虑会是什么样子,就好像看见一只水母深思熟虑着如何横渡大西洋的路线方向图。
所幸几天后他就见到了程小天,而不用自己再去费神想象。
程小天穿着白色线衫和牛仔裤站在他公司的门口,有点犹豫有点胆怯,不像家中突遭变故倒像无家可归。这是居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在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时候他的心随着程小天的一举一动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又一下。
程小天是来跟他告别的。看样子他并不清楚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家里异样的气氛和周围并不寻常的变动。
居彬听他委屈茫然地抱怨父亲的彻夜不归和母亲无缘无故随时随地爆发的怒火,鬼使神差地就问他:“你要吃螃蟹吗。”
程小天愣了一下,立刻点头,眼睛弯弯地笑起来:“要盐烤蟹!”
程小天对于螃蟹的钟爱是居彬始终无法理解的。在他看来,吃这种料理方法有限、难以下嘴、剥起壳来又无比耗费时间的食物完全是浪费生命,只有毫无上进心的人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地方。
但程小天每次全神贯注、无比虔诚地对待螃蟹的神态又让他觉得实在很好玩。程小天身上有许多东西是他一开始无法理解的,他不确定是不是好奇心促使他始终没有真正排斥强硬地对待过程小天。
那天程小天在菜馆里吃到很晚,从中午吃到晚上,从长条桌最左边吃到最右边,要不是老板娘亲自出来提醒他们一天之内摄入海产品过多可能会导致食物中毒,程小天可能会一直就这么吃下去。
超长午餐结束之后居彬带着程小天出来,居彬开着黑色宾利把他送到了家门口。程小天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异常地安静,就在居彬以为他大概是睡着了的时候,程小天忽然就隐隐带着哭腔呜咽着说,从今往后,就不能再像今天一样了吗。
居彬后来想,自己的心大概就是在那一瞬间被击中的。
回想起来其实觉得有点好笑,程小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得最多的竟然还是螃蟹。
居彬在与历任男友交往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着高度纯粹的独居生活。他坚信柴米油盐会产生无穷无尽鸡毛蒜皮的麻烦,因此从源头上就杜绝了一切可能会给恋爱体验造成缺憾的因素。
然而这只适用于程小天以外的情况。
程小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然而竟然能准确分辨出不同品牌鱿鱼丝的口感嚼劲和味道的细微区别,类似的情况常常让居彬叹为观止。
在程父程母离开的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完全不知道程小天以前在家里是怎样的作息和生活习惯,像个笨拙的新婚的丈夫,唯恐将程小天照料得不周到,除了限制他每周只能吃一份巧克力慕斯之外(程小天总是在吃完甜食后哼哼唧唧地喊牙疼),对他所有的要求基本上有求必应。
有几次秘书到家里来取文件,看见程小天半躺在满满堆积着膨化食品的长沙发上,悠闲地盘着腿打游戏,嘴里还叼着磨牙棒,惊得张口结舌。
居彬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他。然而每次刚准备开口对程小天立规矩,程小天总是能准确将手伸进他的毛衣领,撒娇地噬咬他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