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追到严沨涯时,他正找了个家丁引路,要离开泉帛山庄。
“严小兄弟,慢着。”
严沨涯盯着铁手瞧了几眼,恍悟道:“铁手二爷?”
铁手明白他已知晓自己二人身份,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也点头和笑道:“我是铁手,你跑得这样急,我还想问问你跟何许人追凶的事呢?”
严沨涯一滞,对着铁手满脸的和气宽慰也说不出话来,只咬着牙跟自己较劲。
铁手见他如此,便又说:“你看阮姑娘好,也不过是因为她模样标致,现在她还是那个人,你心里已当她又污糟又样丑了?”
“没有!”严沨涯急喝出口,而后收回声音辩驳道:“她是…她是好的。”
“那为何唐突跑走?让姑娘家如此窘迫,可不够体贴了。”
铁手挥手驱走了家丁,引着严沨涯就在脚边的一处台阶坐下,严沨涯让冰凉的石头一镇,才好歹冷静下来张口说话。
“……我是给吓着了,所以才逃,可是也没逃走…我喜欢她,却得不到她了。”
铁手皱眉问:“此话何解?”
“她愿意为哪个幸运的男人生孩子,一颗心想必早交出去了,我就算能日日痴缠着阮姑娘,也永远没法令她属于我。”
铁手眉头皱得更深,摇头道:“你这就错了。”
“我错?”
“感情一事,我是旁人原不该多嘴,但别的不论,阮姑娘身世凄惨,经历了诸多磨难,生不生孩子哪由得她做主?还说什么属于不属于的,倒不如画幅画去爱,非但永远属于你,还能到处跟着你的。”
严沨涯听着铁手的话,露出深思的模样,手也不由自主地扣着石台边沿敲打起来。
他想了许久,才将头抬起来,望着天边淡青色的月亮出神。
紧咬的嘴唇在夜色下有些发青。
铁手站起身来,背着月光居高临下地面对严沨涯。
“话是如此,怎么听还是看你,明日午前我们就要离开。”
*
追命见铁手一个人回来,暗暗叹了叹,继而笑道:“我刚才还在问庄主外面树林的奥妙,今遭在里面差点吃了苦头。”
莫舟流显然仍不知道严沨涯为何匆匆告别,听追命提起这话,只是爽朗道:“二爷,您知道三爷怎么出来的么?竟然是飞出来的!我爷奶肯定没想到他俩苦心布的阵能用这样破法!”
铁手省然,顺势问道:“少庄主可知道莫老庄主当年因何植造此林吗?”
莫舟流鼻子一皱,微带犹疑地点点头:“我们家看的这病,听我爹讲从前就有人说三道四,说还不够,有些闹事的竟然号称着为民除害闯了来,我是想不明白,爷爷治病救人怎么却被看成这样……”
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满目思虑地坐在那发呆,追命等了一阵见莫舟流不再说下去,便望向铁手无奈笑了笑,轻轻咳道:“泉帛山庄慷慨为善,这百年来救助过的人数众多,公道自在,我却没想到老庄主除去医人,还有布阵的本事。”
莫舟流醒过神来,摆手直笑,道:“爷爷出力少,那什么角参龙虎阵听闻是奶奶嘱意修造,奶奶可厉害呢,不愿人来烦就有办法不叫外人随便进来。”
铁手一听,沉声问道:“敢情少庄主也不通晓这阵法么?”
莫舟流摇摇头,不经意瞥了阮宓秋一眼,笑笑说:“奶奶教了爹,爹还没来及教我就去了,只是要姨娘告诉了我出入办法,哎,小时候都是姨娘带我进城玩,其实就算不明说我心里也记着怎么走。”
追命与铁手无言对望,心下了然,莫逸离世时莫舟流年纪尚幼,能将医书读通记牢已是不易,原来并无余力学其他技艺。
莫逸着紧将莫舟流培养成材,全不顾惜小儿幼龄,瞧来就似他早知自己时日无多一般。
想来阮宓秋当时一个红尘女子,莫逸却不理夫人非议,纳她进门,恐怕也与他自身状况有莫大关系。
铁手追命想通这层,已觉不必再问下去。
今晚飞贼出现时,他二人着实振奋了一阵,可惜来龙去脉闹明白,仍未能使卢长生宅发生的事面目清晰,唯一得着便算是对阮宓秋的过往知晓更多。
好在两人所求原就是阮宓秋身世,意外虽未成喜,却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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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莫舟流便如早前说的留阮宓秋、铁手和追命住在泉帛山庄。
他没再起“营救”阮宓秋的主意,还是因为那女子冷冷狠狠地将他训斥了一番。
少年极失落伤悲的时候,铁手和颜告诉他,阮宓秋并非没有回家的可能,可莫舟流再问,铁手又不细说了。
“二爷,有您这话,姨娘也责了我,放心,明早我一定差人备马送你们出去,”他想了想又道:“等三爷回来,请您代我道歉,是小侄鲁莽,差点害着了三爷和严大哥,我以后再不会用这些阴谋诡计了。”
莫舟流这么说着,真摒弃什么那样甩了甩袖子。
远在广霁城内的追命,直到这夜近子时才收到铁手代为转达的歉意,只他那时早不在意这些,一门心思都在无情送来的回信上。
追命是在和铁手问完莫舟流柿林阵法后,亦即夜里亥时二刻左右又飞越出的泉帛山庄。
他直接奔去了广霁城南的一间首饰铺。
那刚入中年的铺子老板本来在柜上打瞌睡,都忘了收铺,让追命一来给惊醒了,不耐烦地挥手斥道:“打烊了!”
他绕出柜来利索关门,追命自然欠欠身退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