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目光扫来,看见鬼厉身上不见血色,脸色却苍白如雪,额角覆有薄汗,脚下确然滴滴答答积了一滩红液,他以往见过的血腥场面比之更甚,却从未有这般触目惊心之感。团子被劫他本就心中满溢的怒意更为高枳。在白浅周身设了仙障,一个移步换形已是来到鬼厉身边,“你怎样?”
阵阵虚弱之感萦绕四肢,鬼厉撑着身躯,不愿在他面前显出脆弱之态,只摇了摇头,“我没事,救团子。”
夜华目光冷的吓人,他伸手喂了鬼厉一颗丹药,度了他一缕内息,看着他盘腿闭目调息,这才转身面向与白浅纠缠的离镜,声音刺骨,他独独一人,玄袍长冠,却似背后站了千军万马,“离镜,交出我儿子,不然本君必将率军踏平你鬼族!”
离镜猛然回神,转身这才看见身后的冰棺,玄女看见他目光上移,扑到他身前,神情凄厉,往事抖落而出“陛下,那是我们的儿子,你可知那白浅是……”
……
墨渊的神体受了白浅七万年的心头血供养方保存至今,今日更是不惜赔上性命与青丘,甚至连天族天孙的命都不顾,这个中情意怕是可不止是师徒之情那般简单,而听其意,鬼君倒似也与白浅万年前曾有一段情,还真是风月无端起。鬼厉看着地上满脸血污的玄女和如遭雷击的离镜,心下梳理着方才得到的诸多信息,抬头看见夜华的目光却是定在自个儿身上,他也懒得去分辨是何意味,那般模样似是根本未曾注意玄女的话。
呵,白浅是他的未婚妻,他都不在意她的过往,自个儿在这忧心什么?可笑。
心底蔓上一股酸涩,鬼厉伸手消去身上刀痕,只觉伤口隐隐作痛,躲开了夜华的注视,未曾注意那人眸中浮沉。
团子被夜华的仙气护着,面色虽苍白,看着却无大碍,只是安静的沉睡在夜华怀里,想来无非是被下了迷术,鬼后再大胆,也不敢真的毒害天族天孙。
林城眼见他出神,手上暗自捏了毒镖,正欲偷袭,却忽觉浑身受制,周身空间已瞬间被锁,一股冰冷之意传遍全身,喉间闷哼一声,嘴角已是抑制不住滑出一道鲜血,肺腑疼痛如被千万针刺。他骇然向内望去,只见夜华抱着团子,目光低垂,忽与他对视,内里皆是警告。
林城心惊不已,暗自传令退出了大紫明宫,这殿内殿外便只余了鬼王教的人马。立于队列之前的燕回虽不明长老席突然收兵,也顾不得太多,匆忙进入大殿,快步来到鬼厉身边,扶他起身,低音忧虑,“教主。”
鬼厉压下喉间的腥甜,借他之力起身,语气虽略显虚弱却仍是尊位之上,无可置疑,“无事,收兵。”
此番虽是事出有因,却无疑是破了规矩,进犯了鬼后,更兼有长老席在旁煽风点火,事后怕是要受惩戒,他如今掌管整个鬼王教,离镜虽不能拿他怎样,但若真要借题发挥,也是头疼之事。
白浅收了昆仑扇,以自身仙气护住墨渊的仙体,神色郑重的朝鬼厉走去,“青丘白浅这里谢过鬼教主援手,方得保住家师仙体,若鬼族有任何人意图为难教主,我青丘定不会袖手旁观!”
这句话是说给离镜听的,有了她这句话,任何人想借此事向鬼厉发难都需多思几分。
鬼厉抿了抿唇,此番变故迫使他体内压制被破,如今内府已然混乱不堪。暗自凝神,他眉目间一片清淡,出口的话暗藏拒绝之意,“帝姬严重了,此番无我,帝姬也必能夺回墨渊上神,先前帝姬助我寻得幻狐,恩情自是两清。”
白浅愣了愣,不知何故,鬼厉言语间竟是并不打算再多有牵扯。她没有多言,只笑着后退一步,与夜华一同离开了鬼族。
鬼族经此一闹,比之往日更为寂灭。入口混沌,雷雨骤降,是方才凝结的法力散去,惊扰了这方云土。离镜并未如预料般对鬼厉的带兵有所表示,他此刻大约是没有心情再来责罚鬼厉的。玄女被鬼将带下打下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大紫明宫被毁了大半,断瓦残桓处比比皆是。
鬼厉抬脚走入雨中,面色青白,鲜血混了雨水自他长袍四角落下,混成一道浅浅的血河,滴答晕开阵阵波纹。燕回已变了便装,撑起一把紫竹伞遮在他头上,“教主,我送你回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