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起腰时,腹中隐隐约约的有些作痛。他也不去在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妹妹。他总觉得这两天妹妹醒着的时间比平时长一些,也比前几天要躁动一些,虽然还是显得瘦弱,他仍旧一厢情愿地觉得这孩子能好起来,正在一天天地好起来。至于自己怎样,反倒显得那么的无所谓了。
孩子是用他的厚实衣服包着,而他总共就那么几件衣服,若是不洗,都有些替换不过来,洗了又不容易干。青岚后来想出个办法,有时来的时候就穿上两件同样的衣服,瞒过搜身的守卫,留下一件在他这儿。青帝这一次的态度显得格外严厉,一干守卫不敢放水,他也不能够做得太过明显。这样隔三差五地送来几件,依旧还是不够。
今天难得有些太阳,房间里反而比房外冷些,他把唯一的一把椅子搬出来,放在向阳的一株梨树下,小心翼翼的把妹妹抱在怀里,让她晒晒太阳。
☆、第 102 章
那个早晨,原本是十分难得的安逸静谧。
妹妹不像往常一般哭个不停。秦疏只需要在她细声细气的呜咽一两声的时候,才摇着她哄一哄,终于有剩余的时间缓上口气。阳光投在身上,带来融融的暖意,意识渐渐有些恍惚,他闭着眼,意识有些飘远。
易缜……也许快回来了。
他在等待里忐忑,不知道妹妹会有一个怎样的将来。但心里又有些悄悄的期盼着易缜的到来。
易缜那封辗转而来的书信,言词之间倒也真诚温柔,真正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秦疏这样的境地里,自然信以为真,感动还在其次,其中更多的还是感激。这纵然和易缜的期待有些出入,其实已经隐隐向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一个人留在绝境里,往往是最软弱而容易动摇的时候。
那么多的苦难经历过来,谁还能够义正词严地再去责怪他心志不坚。何况秦疏现在也并非为自己打算,他所有的心思,全都系在妹妹身上,那样的爱完全出于天性本能,不参杂哪怕一丁点的私心杂念。为了那个病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他愿意做任何事。
他甚至想过有一天,他能够向易缜阐明一切的,假如易缜真如他所言的真正爱惜他,或者是能够不计较妹妹的出身,给她一席容身之地的。只要他能够善待妹妹,如何处置自己,他其实是并不在意的,就算是死也一样。毕竟,从某些事上来说,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欠着易缜的。如果……如果易缜能够不追究,那么也许,也许他们是能够有今后的。
过去的许多事并非人力所能改变,然而今后,他们不必再针锋相对,不必再势不两立,终有意义相投,言谈甚欢的一天。
易缜先行遣人安排了两名信得过的御医在正堂里等候,又直接提了敬文帝过去。
只要一想到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居然有可能是别人的种,他便愤怒非常。然而更进一步想到秦疏因此曾委身人下,那种滋味便像是心头生生被人扎下一刀再撕去块肉,痛不可当之余,更是嫉恨懊恼,滋味复杂难言,与其说恨秦疏长久以来的欺骗,他反而更想将他委身之人碎尸万段。
心里百味横呈,易缜脸上反而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旁人也看不出他的心思,谁也不敢多言半句。
他没有让守卫声张,自己走进院子里去。秦疏背对着他靠在梨树上,背影比他走之前还要消瘦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要能够消融不见了似的。这样的天气里,他身上仅仅是一件并不厚实的淡青色单衣,在周围一片纯白之中分处显眼。
易缜悲哀地发现,无论自己之前做过什么样的打算与设想,一旦见到他,原来心里还是疼的。
他没有出声,慢慢地走到秦疏的身前。
秦疏的怀里是个用厚实衣服包住的婴儿,只露出小小一张脸,面色腊黄暗淡,死气沉沉。眉毛只是枯黄的淡淡几根,眼睛只有细细的一条缝,就跟睁不开似的。五官都不算好。